&esp;&esp;她躺在床的里面，侧着身，一丝儿睡意也没。

&esp;&esp;赵红姑絮絮叨叨着：“……往后你嫁来，别怕你舅妈。

她敢欺负你，你就回娘家来。

把男人吃死了，谁也不用怕！

等再生了娃儿，脚跟儿就稳了。”

&esp;&esp;宋小棉心里有些烦，转了个身儿，低低咕哝了一句：“娘，别说了。”

&esp;&esp;赵红姑只当她脸嫩，兀自啰嗦着什么。

&esp;&esp;宋小棉却想起了白日里赵有余看那姑娘的眼神，喜悦的，热烈的，还带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她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直觉里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该是这样的。

以往在家，爹有时看娘，也是这样的。

&esp;&esp;表哥，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esp;&esp;她真的愿意给表哥当媳妇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esp;&esp;宋小棉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一会儿是表哥看那姑娘的样子，一会儿是舅妈复杂的眼神。

满心乱糟糟的，她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那个穿缎子衣裳的姑娘，真的很漂亮。

比董香儿、比她表姐赵秀茹，都漂亮。

&esp;&esp;夜风，带着春天的气味，吹进了下河村。

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活泛了过来。

什么东西，在这春夜之中，暗暗滋生着，活跃的，躁动的，疯也似的生长着。

&esp;&esp;

&esp;&esp;董家得知了女儿被休的事情，果然天下大乱了。

&esp;&esp;董老爹蹲在堂屋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锅子，一声儿不吭。

烟灰浸在了那一道道的褶子里，让他的老脸显得有些脏污。

&esp;&esp;董大娘坐在里间炕上，抹着眼睛，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仿若唱歌似的。

&esp;&esp;董香儿坐在炕角，青白着一张俏脸，咬着嘴，低头一声不吭。

&esp;&esp;她哥董大成和嫂子杨氏，都在地下站着，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董大娘的哭声。

&esp;&esp;“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丧门星！

嫁出去的女儿叫人家撵回来，老董家往上数个三辈儿都没有过的事儿！

真真儿的现眼啊，这以后叫咱们合家子人怎么出门子！

打小儿我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家里作祸还不够，还要到婆家闹去。

如今叫人给撵回来，也不瞧瞧家里还有没娶媳妇的弟弟！”

&esp;&esp;董香儿闷头不吭，任凭她娘数落。

她是个从来嘴上不服软的人，这会儿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