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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话算话了,”
裴向云的声音有些急促,“绝对没有骗你。”
江懿听着他的声音,在心中慢慢分辨着其中的可信度。
这人惯会装可怜,靠着那神乎其神的演技在他身边整整装了六年,让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徒弟那些温顺都是虚假表象,实际上深藏着无数狼子野心。
“你不信我是吗?”
裴向云轻声道,“可我答应你的事真的做到了。
我没有去找太子的麻烦,也没让人暗中追上去,跟着我去的那几人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
江懿背对着他,后脊有些发寒。
说杀便杀,如此暴虐的性格,他当年到底为什么没及早发现?
裴向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仍然不相信刚才所说的话,继续为自己辩解:“师父,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了回来,怎么会容许其他人伤到你?一切会对你不利的事都不会发生,你要信我。”
他说话太急了,又着凉染了病,咳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
“裴向云,”
江懿的声音很轻,听在裴向云耳中却如万钧重,“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烛火摇曳,烛泪滴落在桌上,连带着昏黄的光影都摇摆不定。
两人的这次对话以江懿一句问句戛然而止,屋中只剩下外面的凄风苦雨之声。
裴向云沉默半晌后垂下眼,放弃了继续为自己辩驳。
他似乎真的倦了,靠在江懿肩上沉沉睡去。
待他睡熟了,江懿这才轻轻转过身,借着烛火微弱的光看向身侧的人。
曾经那个一脸倔强,执着于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长大了。
大抵是因为混了乌斯的血统,连五官都深邃犀利,和中原的汉人不一样,丢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眼前的人也曾在自己伤重时守在榻前,或冒着危险去山崖上采军医所说的药草,或曾无数次救他于困境之中,甚至不惜以血肉之躯为他抗下一次次的险情。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江懿伸手,将裴向云一缕发撩到旁边,细细地端详了他片刻,继而十分轻柔地探进了衣领中,轻轻将指腹压在他的脖颈上。
那条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着,彰显了主人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
可他流着的到底是乌斯的血,并非中原汉人的血。
曾经江懿也抱有某种不谙世事的理想,觉得偏见是可怕的东西。
纵然他可能是敌国的子民,自己也可以用真心焐热他。
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非我族类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其心必异,老祖宗的话没错。
江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上微微用力,掐住了裴向云的脖子。
脖颈被双手紧箍着,本来应该很难受。
可裴向云似乎很累,又被病痛折磨着,只闷咳了一声,却并未从睡梦中醒来。
江懿双手颤抖地慢慢用力,看着深眠的人蹙紧了眉,双唇微微张开,似乎这种窒息感让他有些无措,下意识地低喃道:“师父......”
他如遭雷击,似梦初醒般倏地将手松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上满是细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湿了一片衣服。
裴向云没有醒,好像只是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时,要凭本能喊出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