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二年一月一日，郑州。

张万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自从与罗虎决裂自立，郑州成了独立王国，既不受清廷管辖，也不受山东集团的控制。

但随着山东集团飞速崛起，王桐又把整个河南经营得固若金汤，李鸿章这个河南巡抚政令无法出门，豫省开始与鲁省已经有了一体化的雏形。

在其中，最扎眼的当属罗虎曾经起家的老巢郑州，不论张万壑有过多少次彷徨，多少次动摇，他还是坚持到现在；迄今为止，最顽强的南阳府也被山东集团收入囊中，豫鲁大地成了罗虎的私人地盘，就是皇帝的圣旨下来了，也没罗虎的一句话管用。

每每午夜梦回，老张扪心自问：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不论是杨家人，还是王桐，都不支持老张的自立。

王桐几次写信过来，杨宝刀也频频把他叫过去，都在劝他收手，罗虎是厚道人，也没有解不开的仇怨，何必闹到这一步？老张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到岌岌可危的程度，既然自己誓死报效的杨家人都和他唱反调，他又在坚持什么？

这天吃过午饭，老张坐在院子里想了很久，终于起身准备去杨宝刀那里。

甭管罗虎厚不厚道，他做下了这样的事，也不奢求别的，能平平安安地过完后半生就行了。

刚走到院子门口，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大人，李巡抚派人求见。”

“李巡抚？”

老张愣了半天，慢慢踱回院子，李鸿章身为堂堂巡抚，怎么有闲心派人来小小的郑州？就算是拉拢他，只有郑州一个地盘，地少兵寡，也没多大的拉拢价值。

其实老张是低估自己了，郑州毕竟是罗虎起家的根本，是用心经营过的，别的不说，兵工一局的底子就留在郑州。

李鸿章发觉自己的话语权越来越弱，恩师曾国藩又出京练兵，朝中无人，就是想调职也没人说话，只能咬牙和山东集团对抗，下大力气拉拢地方官员，还不断派人渗透山东集团内部；为了避免激怒罗虎，引发自己的性命之忧，李鸿章派人给罗虎的回礼中有一封信，信中含糊其辞，引人遐思地暗示自己有卖身投靠的意思，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以后真的会投靠山东集团，但清廷还是庞然大物，山东集团不过拥有两省之地，李鸿章只是觉得这个崛起的利益团体活力四射，但和清廷争夺华夏神器的所有权，山东集团还有一段路要走，路途中难免有无法预测的意外。

老张见到了李鸿章的使者，对方直截了当地提出条件：只要愿意接受朝廷的整编，河南巡抚保举老张做河南提督。

“要某交出兵权？”

老张更是爽快，他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是的，张大人归属朝廷，军队自然归朝廷所有。”

“除了一个河

南提督，李大人就没有别的条件？”

“张大人要什么尽管开口，巡抚大人必竭力满足。”

“某孑然一身，不要别的，只要某的大哥能见到女儿。”

使者显然知道杨宝刀的身份，闻言脸色一窘，苦笑道：“杨总理的千金远在京师，杨小姐是不可能来郑州的，只可能杨总理去京师。”

“没问题，杨总理年事已高，是该到京师安享晚年了，你们要尽快准备，别耽误时间。”

使者这才明白老张不是故意刁难：“原来张大人想免除后顾之忧，果然是义薄云天，李大人一定很乐意送杨总理去京师做寓公。”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送走使者，老张对着院子里的柳树喃喃自语：“大哥，我还是不甘心，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罗虎，你个臭小子，让二叔好好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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