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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sp;&esp;就好像方才他在外面拿印票甩知县刘一舟的脸时,她不曾看过,不曾说过活该,不曾捂着唇笑过一样,格外的老实。

&esp;&esp;

&esp;&esp;郭嘉轻声道:“睁开眼睛。”

&esp;&esp;立刻,夏晚两只眼眸微启,就睁开了。

&esp;&esp;她是个跪座的姿势,两手平直伸展,交叠在一处,轻轻搭在并拢的大腿上。

&esp;&esp;甘州这地方,远在塞上,汉夷杂居,老郭家祖上是鲜卑人,夏晚听说郭嘉要娶自己,乐的一蹦三尺高,正好邻居虎妞一家就是鲜卑人,她匆匆忙忙奔到虎妞家,格外去学了一回鲜卑人见客的礼仪,行走的姿态,就是希望嫁进来之后,能因此而讨郭嘉的欢喜。

&esp;&esp;郭嘉站在地上,低声道:“穿上你的衣裳,下来,这不是你的炕。”

&esp;&esp;夏晚方才听的真真切切,分分明明,郭嘉不肯娶她,想把她送回红山坳。

&esp;&esp;郭嘉所谓的病,就跟睡着了没两样儿,醒来之后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无比有力,显然至少短期内不会死,分明她用热水替他擦了擦身子,他都能那样那样儿,证明便明日死,至少今夜他还是能洞房的。

&esp;&esp;她指了指接近炕柜的地方,低声道:“我睡觉很乖的,也只会占很少很少的地方。”

&esp;&esp;在这比他妹妹还小些儿的小姑娘身上,郭嘉便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esp;&esp;“乖,此刻就下来。”

&esp;&esp;夏晚盯着郭嘉看了半晌,忽而将那床正红面的被子整个儿往身上一盖,就缩进了被子里,渐渐儿的,一点一点,连头也蒙进去了,一床正红面鸳鸯戏水的锦被,将她整个儿蒙住。

&esp;&esp;她这是打死也不肯出来了。

&esp;&esp;郭嘉连着沉睡了八天,最要紧的是先吃饭,才准备出门去找饭,吴氏已经端着热好的饭进来了。

&esp;&esp;虽说因为女儿的死而急疯了,但儿子也是心头肉,吴氏脑子再昏噩的时候,也忘不了儿子醒来要吃饭,所以早就留好了精腱夹花的牛肉,再放到炖好的牛汤里一热,加着去年的大萝卜块子,发到软筋皆宜的豆粉,煮了满满一锅,高高儿盛了一碗,另配着两只两面烙的焦黄的白饼便端了进来。

&esp;&esp;不过转眼之间,刚才还蒙头躲在被子里的夏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从炕上溜了下来,笑嘻嘻从吴氏手中接过盘子,摆到了外间临窗的桌子上。

&esp;&esp;轻轻推了吴氏一把,夏晚柔声道:“娘,您去歇着吧,我照料着他吃饭就可。”

&esp;&esp;说着,夏晚拿起饼子,已经开始小块小块的,往郭嘉的碗里掰了。

&esp;&esp;郭嘉打小儿见过夏晚,也知道她泼辣,可没想到她会这般突然的嫁进来,还就一股子咬住青山不放松的架式,这就反客为主了。

&esp;&esp;天时已暮,郭嘉站在夏晚身后看了片刻,轻吐了口气,转身便走。

&esp;&esp;待夏晚碎好了饼,再回过头,身后已经没有郭嘉的人影了。

&esp;&esp;她追了出来,见吴氏在正房屋檐下拿石臼正在舂苏麻,凑过去问道:“娘,郭嘉去哪了?”

&esp;&esp;吴氏自女儿郭莲死后便有些耳背,都未看见儿子出来,等夏晚问了两声才抬起头来,了着怔道:“大约是去田里找他爹了吧,他刚醒来,吃完饭总要去跟他爹说一声的。”

&esp;&esp;这么说,吴氏连儿子没吃饭就走的事儿也不知道。

&esp;&esp;夏晚伸手接过石杵,想帮着吴氏杵苏麻的,吴氏忽而一抬头,怔怔儿看着夏晚,轻声唤道:“莲儿,莲儿你怎的不去睡觉?是嫌娘给你铺的床不软和不肯睡?”

&esp;&esp;说着,吴氏猛得站了起来,拉着夏晚便进了东厢

&esp;&esp;进屋之前,夏晚把自己嫁进来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

&esp;&esp;老爹夏黄书成天除了赌就是酒,还和隔壁的王寡妇不清不楚。

&esp;&esp;那王寡妇和自家表哥,黑山坳的大瘸子又勾缠不清,大瘸子和郭嘉二叔郭千斤又是一伙子的赌鬼,一伙人整日谋划着便是想卖掉她。

&esp;&esp;若非夏晚泼辣,早不知叫他们卖过多少回了。

&esp;&esp;女儿难做,捡来的养女更难做。

夏黄书吃醉了酒,整日便是跟夏晚拉扯当年的旧事儿。

&esp;&esp;那还是十一年前,黄河上水匪作乱的厉害,当时有一个外号血沉沙的水匪,且不说商队驼队,连官府运给关西军的粮饷物资都敢抢。

&esp;&esp;夏晚当时就是跟着驼队一起渡黄河的,在金城关打镇远浮桥上过时,血沉沙率人从水里钻出来,杀光了整个驼队,只留下个她,也不知怎的就遗拉在片黄河畔的瓜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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