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吕主任把一切工作都熟悉了，可以呼风唤雨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很难找到第一年来时的那种亲切面庞。

现在给人感觉是一种帝王感，威武而遥远，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干每一种事都要体现一种主尊奴卑的理念，经常说这个没大没小，那个没规没矩的，弄得职工们不知到底怎么做才叫有规有矩。

有一天，吕主任看到绿化科办公室的人在扯谈，进去时那些人正扯在兴头上，没有一个人让凳子给他坐，他很不高兴，到我们办公室来说他们上班时间扯谈，风气很不好，没有规矩！

又有一次，我们办公室的薛原野拿着买扫帚的发票等科长签字，结果科长没来，吕主任先来了，就告诉吕主任发票内容并麻烦他签个字。

吕主任拿起发票一看，科长还没签名，把发票往桌上一扔：“等科长签了再拿给我，没规矩！”

说完就往他办公室去了。

薛原野拿起桌上的发票憋一肚子气，骂骂咧咧地说：“不把当兵的做人搞，老子也五十岁人了，哪里那多规矩咯！”

我说：“他无非是想拿一下架子，就怕我们不知道他是个副处级主任”

。

薛原野愤慨地说：“拿架子！

到科长面前去拿，在我们面前有什么拿头，公事公办嘛，办公家的事还要受窝囊气，真的烦燥”

。

薛原野发着火还不时的望着门外，肯定吕主任没在门口后，牢骚更加铿锵了……

我望着这个年龄大我十三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同事，觉得工人就是工人，他和我一样是个以工代干的办公室人员，以前是机械厂的车工，因为一次事故，失去了两个指头，调到了我们办公室工作。

到这也有三个年头了，一直也没适应办公室的工作，没人扯谈，一举一动都要看人家的脸色，总觉得压抑得很，时间难熬。

他的这些想法也容易理解，因为他是一个豪爽型大大咧咧的人，在车间里工作了二十来年，形成了豪爽厚道的性格，具有工人阶级的典型特征。

在一个捕风捉影、察言观色的办公环境，自然就很难把握自己，哪里懂得深思熟虑、老谋深算那一套。

他经常怀念在机械厂的日子，在那里的人，来了抽烟，去了喝酒，想说就说，想骂就骂，很痛快。

没有谁会记较男尊女卑、谁大谁小的问题，和领导关系也非常融洽，大家都称兄道弟，不象这里这样等级森严。

阴错阳差！

我们是最后一代坐办公室的工人，就象新中国成立初期，高中生也称知识分子一样，这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

等我们退休，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工人坐办公室了，“以工代干”

的名词，将从文字里删除，工人将在车间里挥汗如雨，改造自己的世界观，洗刷自己的贫穷与落后。

我们要感谢这个时代，我们虽然没有拥有这个时代，至少没有遗失在这个时代，比起很多待业的和下岗人员，我们是幸运儿，因为我们还有工资、奖金。

我告诉薛原野，要坚强，要挺住，要入乡随俗，受点气算什么，总比在机械厂挥汗如雨要强些。

他说：“妈啦个B，我宁愿在那抡大锤，也比这里没事干时间过得快！”

我感叹上一代工人阶级的荒蛮与坦荡，这样的“阶级”

能领导一切吗？这就是“工人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