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姁啊，我们终于熬出头啦……”

刘太公摸着伙夫刚刚扛过来的大米、腊肉和盐巴老泪纵横道，“春天来啦，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死在我们自己的地方啦……”

“爹，您别太激动。”

吕雉扶刘太公坐下，“项羽没那么容易答应放了我们。

项羽能征善战，勇不可挡，不到绝路，决不会与汉和谈。

不过，按目前的情况看，应对汉军有利，我们权且养好身体，静候归去的那一天……”

“嗯，”

刘太公重重的点了点头，疼爱的看了一眼吕雉，“你都瘦得没了模样……”

“没事儿，爹，我这就去煮腊肉粥，我们一起吃。”

吕雉回头叫了一声，“食其……”

“哎，”

审食其步履摇晃着走了过来——自上次内伤痊愈后，他的步态就有些不稳，腰背也佝偻了，最刺目的还是那半头胜雪白发，每每让人触目惊心……他才十八岁啊……

“帮姐姐把腊肉切碎，姐姐今天要熬一大锅肉粥，”

吕雉尽量不去看审食其，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亲切和喜悦。

“好。”

审食其也努力的让声音里渗进甜蜜，但酸涩之意还是从这简单的一个字中透出。

这两年他们经历了太多，多得他们已经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他们就这样彼此守望、彼此沉默着，一个瘦比黄花，一个未老先衰……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吞噬着他们的青春和健康，他们咬着牙坚持着，曾在内心深处瞬间盛开的花朵如昙花般在望不到边的黑暗里渐渐枯萎……

他机械的切着肉。

她机械的淘着米。

老太公在灶台边手托着下巴，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眼睛半眯着，嘴角流出一条透明的口水……

肉粥的香味陌生的钻进吕雉和审食其的鼻孔，他们疑惑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希望能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确认，他们现在不是在做梦……

他们小口的咀嚼着，吕雉的牙齿被热粥烫得有些酸痛，她觉得自己的味蕾好像沉睡了，吃不出什么香味；审食其的味蕾似乎也出了问题，他皱着眉头的嚼着，感觉和麸皮干菜粥的味道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老太公用力的吸着鼻子，迫不及待的沿着碗边儿先“吸溜”

一圈儿，他“吧嗒吧嗒”

着嘴巴，想象中的味道迟迟没有出现，他有些疑惑，明明很香，怎地吃不出来呢？他抬头看了看吕雉和审食其，他们吃的很慢，表情也有些呆滞，难道这肉坏掉了？不对啊，鼻子嗅着很香的呀——他恍然大悟，他们三个的舌头出了问题，他们竟然都吃不出来一丝香味来了……刘太公偷偷转过身，用袖口擦擦溢出眼角的浑浊泪花儿——这苦日子把人煎熬得嘴巴比黄连还苦啊！

刘太公不露声色的将一碗没吃出什么滋味的腊肉粥一股脑儿的倒进胃里。

吕雉和审食其也趁热将粥喝了进去。

锅里还剩半锅。

谁都没有再打一碗——许是这两年一直吃的很少，三个人的胃都变小了，他们均觉得胃里有些撑。

“我睡一会儿，有些累。”

刘太公放下碗，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审食其将三只空碗放进桶里，默默的洗着。

吕雉的胃不安的抽搐着，似乎对这陌生的食物分外排斥，倾刻，一股悲凉的情绪漫上吕雉的心头——她、他们，现在真的在经历黎明前的黑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