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它们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老者沉默良久，并未作答，而是继续道：“30多年前，丹尼斯借鉴了前人的思想，终于发明出高压蒸汽机，这台机器看似粗陋，却是足以改变人类的发明，而我不断地投影到未来数百年，直至上千年后，到了那时我才明白这个发明带来的意义之深远，甚至足以毁灭这个世界。”

侍者认真倾听，并不插话。

老者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在远古，有一种动物花了千万年的时间慢慢变成了人类。

而后，又过了数十万年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却突然在某一天学会了冶炼金属，只过了数千年，就诞生了难以想象的文明和学科，只过了数百年，就出现了蒸汽机，而在这之后二百年，我更看到，人类对于能源和科技的利用就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又过了百年，飞上高空早已经不是梦想，征服其他星球才是人类的目标，又过了十年……”

老者眉头微蹙，眼中有着一丝惘然：“又过了十年，人类生活的改变简直难以置信，科技的进步一天快过一天，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理论和奇迹出现，几乎是前一刻，你还在为自己的天才构思沾沾自喜，下一刻你就能发现那份构思已经有人付诸实现。

那么，你能否理解，十年的时光，在这千万年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百分点？那么，你能否想象，就这么十年的光阴，人类所获得的进步和成就，已经超越了这个物种诞生以来全部的总和？”

看到侍者一脸的瞠目结舌，老者叹息道：“世间万物，都有一个成长规律，这样的规律其实就是法则，是人力所无法撼动的高墙。

知识和文明也是如此，并非是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飞跃式的前进。

比方说，人类需要十个月的成长才能从母亲体内降生，身体每一个阶段的变化都需要花费均衡的数年时间，绝对不会有什么突破，你可曾见过一夜之间，一名孩童就能成年？可是为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人类的科技竟能突飞猛进？”

老者的声音透出一股怒意，继而道：“世界之大，实非凡人所能妄测，我们并不孤独，在这片宇宙之外，其实还住着其他的邻居，只不过他们很不友善。

这样畸形的加速，正是其他高维度世界进行干涉的结果。”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要征服，从前我就很明白一点，那就是，任何意义上的资源都是稀缺的，因此无论在哪个世界，战争和掠夺一直都将是生存的主旋律，更何况是种族的生存权之争。”

“这个我基本也能够理解，可是他们既然很强大，岂不是随时都可以对我们动手？”

老者面沉似水，悠悠说道：“他们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我们，就如同你刚才所感受到的，可是毁灭并不代表征服。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的宇宙就像世外桃源，而地球，则更像一枚璀璨夺目的宝石，这对于其他世界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顿了顿，老者继续道：“因此他们并不是想要破坏，而是要灭绝我们这个物种，从而夺取这方天地！

于是他们开始降低自身的维度，与此同时，他们甚至利用高维世界的优势，悄无声息之间干扰了人类文明进程，指望在短时间内将我们整个世界的维度提高，直至和他们处于同一维度，到那个时候，人类的灭亡只在朝夕之间。”

“可是先生，人类的进步同样会提高自身的实力啊。”

“不错，可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被侵略者窥视了无数岁月，后知后觉的人类拿什么去抵抗？换句话说，就像一个饥饿而懵懂无知的孩子住在一间豪宅里，家中金银财宝无数，却唯独没有食物，凶恶的邻居得知了这一切，便想来抢夺。

然而房间的大门坚固且高大，只能从内部打开，孩童年幼瘦弱，无法开启，于是邻居便每天给孩童送来吃食，耐心等待孩童长大成人，终于能够打开大门。

可惜孩子不会想到，门外的邻居非但凶恶残忍，还人多势众，而孩童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你说，结果会如何？”

“我们可以向国王进言，率领人们尽早准备充分。”

老者摇头道：“且不说目前的宗教力量和社会制度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做，就算数百年后，人类的价值观依然以自利为主，想要号召全人类进行抵抗，那必须将每个人的思想都转变为利他主义，这何其艰难？”

老者出神片刻，又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活物，它能够感受到遥远星空的敌意，所以它开始了挑选，但挑选的并非能够改变世界的人，而是卫兵。

诸如我和牛顿，还有一些学者，由于所从事的职业或研究，或多或少对于物质世界的探索和理解更为深刻，因此才能够听到世界的呼救，而烙印在人类血脉中那份远古的记忆又唤起了我们的使命感。”

侍者愤然道：“既然如此，我认为牛顿才是那个自私者，否则何必让先生独自承担。”

老者闻言一愣，转而大笑起来：“约翰，你认为牛顿为什么会研究神学？”

侍者不解，老者感慨道：“神学、哲学、科学，虽然方向不同，但究其本质都是探知真实的世界，既然我选择了科学，牛顿只好以神学的方式去寻找救赎的方向。”

侍者面色有些阴郁，沉声道：“可是纵观古今，神学大多是动乱的根源和蛊惑人心的手段！”

侍者这番话若是落到有心人耳中，可谓字字诛心，老者却毫不在意，他轻咳一声：“牛顿不一样，他认可了我的选择和牺牲，也明白使命的重要，正因如此，他才有勇气放弃他毕生所学，转而研究神学，只盼望能够以非物质世界的方式来为我增添一分助力。

他是个可敬的人。”

侍者沉默半晌，失落道：“可是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

老者面容有些忧愁，叹息一声：“可以预料，这全都怪我，并非人人都会选择牺牲。”

“他们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