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命之年永逝应当没有遗憾吧，绿梅老方丈以最后一缕慈和，望眼聚在身下众弟子合目闭上，像所有老僧坐禅涅槃。

安静祥泰。

老人葬礼只限寺僧生前好友家人，一笑自是不在话下，他如今亦苍老，荷儿不再像儿时，她礼数周全问好。

葬礼过后，方丈稍得喘息一会挨僧椅坐下想闭目养养神，却想起老方丈临终交托他的几样物件和一封给孟云的信，嘱他等他走后启看且务必妥善保管不使外泄。

于是马上让小沙弥请孟云过来将信交他。

孟云手捧信件，封皮小楷书：吾侄孙孟云亲启。

他迟疑不决望望伯父。

方丈点头，他小心撕开封口蜡，抽出信件。

吾侄孙孟云。

当汝读此信吾已不在，去往西文极乐，临走三太爷要告汝一秘密，天泽吾外孙，其母吾女。

当年太祖早定吾入寺，吾心不甘以赴日本游学三年为交换条件，太祖应允，在日本遇求学女子白婉，俩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两年后由同学见证结婚，完全忘记太祖家训，以至太祖催促回归……错铸成。

无奈妻已有身孕，不忍弃，拖挌再三，太祖怒，扬言亲至，吾同窗林方轩得知，愿助一臂代以照理吾妻，吾以实言相告吾妻求其谅，吾妻谅，且以微笑：“诚君子之本，信君子之责，……”

吾心欣慰，几泪奔湧……。

归国，祖父以家法重责五十棒，伤未愈，方丈伯父病逝，父命剃度，剃度日林方轩传来喜讯，白婉生产一双凤女，欢喜伤心肝肠寸断，长兄知吾，本意代为收养，奈林方轩携白婉归国即加入抗战行列，未能探察，至47年东北战场上送来一封信始知林方轩与白婉部转战到东北，孩子寄养在卓然兄处，心安，未几再无音信，直至十余年前长兄携家眷重回故土。

吾亦见吾女，其貌如母，温婉美丽，甚喜，吾外孙天泽早相见，心更喜，溟溟缘法天定。

吾终其一生画梅，仅一点凡心未去，今了，不认如相认。

吾去，吾一生所作均有汝为妥善安置，但择一二幅于吾二女以慰……切勿相告，切记，切记，切记。

苏氏祖先历以诚信佛前，愿汝证心，不必强求，纳兰有词言：人生只如初见，遇佳人不易，遇知心者更不易……。

孟云读不下去，眼泪浸湿纸张，墨汁碾开，方丈以厚实的手掌拍拍他仍年轻不堪重力的双肩言：“三太爷用这封信告诉你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人一生要面临诸多选择，小小一个错都可能是是终生痛苦，不能忍亦要忍，这是我们苏家男儿每一代一个男儿的宿命。”

当年祖父被迫去台湾没想到能有回归的希望，所以随着岁月，以为二太爷和三太爷应该会另择人选……二太爷为什么没有同太祖父离开因为他舍不下三太爷，生死与共，只是他不知道三太爷在日本已婚……方丈重重叹声，停了片刻，目光凝重看着年轻人：“小姑父得到可靠消息，寺院可能有家贼，同外面不法分子联手，觊觎寺院文物，动手时间如果在三太爷葬礼前后没有实施，我们就要引蛇出动。”

“难怪小姑父调逸飞苏镇，而他亲自坐镇寺院，谁敢动手，那么多监控他全程都能看到。”

“他迟迟不去就是一个作态，等他离去，寺院复为平静，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伯父，会是谁？寺院并不曾怠慢过哪位，而且是那样关爱他们。”

“如果人人都知感恩，以德报德，以恩报恩，这个世界就不会有这么罪恶，小姑父可以和小姑去云游天下了。”

方丈说着，苦涩笑笑：“管理一座寺庙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容易，虽然并不是什么大规模。”

“您说会是谁？有没有一点意向，小姑父。”

“有，你天山行有什么发现？”

“发现？没什么？”

他搜索记忆，脑子里没有异常东西。

“六师兄，你没觉得不妥吗？”

“六师兄？他人很热情说话很暖人心，他怎么可能有问题，有没有搞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