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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声气,叫了水来,替他脱了鞋袜擦洗,擦了脸,解衣服要擦身上时,就见到了袖袋内他的手帕,月白色的浅色手帕,一眼就能见到上面的湿痕和海棠红色,她诧异地在烛光下细看,很快分辨出那是女人脸上的胭脂。
捏着帕子在自己脸上比了比,她明白过来,这是他拿手帕替人擦泪水了,所以才染上了湿痕和胭脂红。
转过头,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男人。
他去了什么样的筵席?身旁有什么样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关系,竟让那女人在他面前哭起来,又是什么样的缘故,让他去给人擦泪水?
动过叫他起来问清楚的念头,连同今天饿着肚子等他几个时辰的怨气想全发出来,可这念头却很快就被她压下了。
她竟没有那样的底气,喊他起来质问,是凭她生不了孩子,还是凭他给了她库房钥匙?
就算他说“不错,我就是去喝酒了,还有美人作陪”
,她又能说什么?不过是闹些小脾气,引他来哄一哄,就算了。
她缓缓到床边坐下,静静看了他很久,才想起水快冷了,便连忙替他脱了衣服,擦了擦身上,盖上被子让他安睡。
她却是安睡不了了,忍不住去猜想他晚上到底去了哪里,是朝中同僚的宴请,还是索性去了青楼妓馆?
从酉时下值,到子时才回,中间足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别说喝几杯酒,就是欢好一回都够了,更何况她这几天一是风寒,二是精神欠佳,确实没有顾及他,他到了那种地方,眠花宿柳也是有可能的。
眼看自己越想越钻进死胡同,她急忙掐了心中思绪,强迫自己快点睡着。
她睡得晚,严辞又喝多了酒,到寅时,青梅在外面叫门,两人才醒来,原来今日要早朝,小陶过来喊人了。
严辞揉着额头从床上起来,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问:“我昨晚是不是没沐浴?”
聂蓉下床来给他拿衣服,回道:“是的,侯爷说太累了,但我帮侯爷擦洗了一下。”
他从床上起身来穿衣服,看着眼前替他忙活的聂蓉,突然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聂蓉这时抬起头来,语带微酸道:“没有吧,侯爷的记性那么好。”
话音落,严辞神情一震,似想起了什么,随后看着她的脸,略有心虚道:“对不起,昨日要散值回来时被皇上叫去了,后来……就把你生辰的事忘了。”
聂蓉淡声道:“侯爷日理万机,哪能为了这种小事分神,我明白的,不会怨怪侯爷。”
她越这样说,严辞越知道她是真生气了,歉疚道:“你想让我怎么补偿?再带你去琳琅居?要不然去买点胭脂?听说那个女子也喜欢。”
听他提起胭脂,聂蓉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将床头那副月白色手帕拿了出来,问他:“这是什么?”
严辞看了眼手帕,上面有些红色、泥似的污渍,倒反问:“怎么了?”
聂蓉看着那红痕道:“侯爷昨夜必定是温香软玉,佳人在怀吧,怎么所有的女人都爱在侯爷面前哭,是因为侯爷细心,会给人擦泪么?”
严辞这时想起来昨晚在教坊临走时干的事,却又觉得聂蓉这醋兴大发的样子有趣,倒挺会讽刺人,不由笑道:“昨晚的确应人之邀,去教坊喝了两杯酒,也的确给一名乐伎擦泪了,不过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真只是喝了两杯酒。”
此时小陶在外面催促时间要来不及了,严辞想起今日的朝议,长话短说道:“今日我还有要事,就不细说了,总之我绝对没做什么拈花惹草的事,你别乱想。”
聂蓉柔顺地点头:“我明白的,侯爷赶紧去洗漱了出门吧。”
严辞见她态度缓和下来,便不再多说,匆匆去洗漱了梳好头发出门去。
聂蓉在晨色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作好了决定,她要替自己谋划,给他纳两房小妾来绵延子嗣,然后寄养在自己名下。
倒不是因为怀疑他的保证或是对他的道歉不满,而是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一心只指望着他宠自己,对自己深情,那无疑会陷入患得患失、伤春悲秋的境地,无论是他忘了她的生辰,还是去了次青楼教坊,或是对她发了回脾气,都会让她与昨夜一样,忧心,难过,绝望,无助。
她也不想再睡了,唤青梅为自己梳洗好,就叫来冯妈妈,让她去聂家一趟,问问娘亲那边的进展。
冯妈妈问:“夫人是因为昨夜侯爷失信未归,伤心了?”
聂蓉叹声道:“算是吧,‘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什么?”
冯妈妈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明显一个字都没懂。
聂蓉笑了笑,回道:“大概就是,妈妈说得对,只有安身立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弄到一两个孩子,能在这侯府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