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同年们都在幸庆秋闱的主考是江左梅长生，只有他惴惴地想到，梅长生前身是长公主的驸马。

&esp;&esp;凡事就怕合计，他把这事儿和手骨同样被废的难兄难弟说了，对方当场吓软了卵。

&esp;&esp;“咱俩说过的话肯定传到梅大人耳朵里了，这是一场报复，是猫逗老鼠的折磨！

不然谁会不偷钱不害命，只打碎咱们的骨头取乐？”

同伴说什么也不敢再参加会试，连夜逃回了老家。

&esp;&esp;这秀才却没逃，逃回去，要继续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想搏一搏。

&esp;&esp;“陆渐离。”

&esp;&esp;听见一丈外的梅大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秀才怔住。

继而，似有一条冰冷粘腻的蛇爬缠上他的胃，那些无根的猜测，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实证。

&esp;&esp;看着书生落荒而去的背影，梅长生愉快地笑出一声。

&esp;&esp;端起手边参汤，他悠悠呷进半盏，又取出雪蚕丝帕擦弄着手指，垂睫自语：

&esp;&esp;“巧了，你也姓陆……怕什么的，本官再公平不过了。”

&esp;&esp;回署，一只黑隼恰越过檐顶飞下，梅长生擎起一臂，那小而桀骜的信使便驯顺地落停，爪尖勾住海涯纹石青素缎子的一片锦袖。

&esp;&esp;梅长生取下黑隼爪上绑的信筒，展开信笺，落款之人：卢淳风。

&esp;&esp;“臣来迟了。”

……

&esp;&esp;宣明珠给了卢淳风三日时间。

&esp;&esp;三日过去，卢淳风依旧没能查到陆家伤害樊城公主的实证。

&esp;&esp;陆红缨依旧坚持不能开棺。

&esp;&esp;她是宣明月在世唯一的血亲，陆红缨不点头，饶是宣明珠，也无法强硬行事。

&esp;&esp;试想，若无这条律例保障亡者的尊严，那么难道任凭一个人跳出来说，我怀疑盖棺下葬的人死因存疑，就不需经过死者亲人的同意便可开棺验尸，岂非天下大乱了？

&esp;&esp;大理寺有权开棺吗？

&esp;&esp;有，但需要拿出至少一条推演链据。

卢淳风找不出来，就是崔锦衣来了也不敢点这个头。

&esp;&esp;大长公主能以一己之身挑战律法吗？

&esp;&esp;能，用强权压人。

&esp;&esp;可若如此，便犯天下口舌。

&esp;&esp;宣明珠心想，想必林氏正看透了这一点，那天夜里，恐是以“开棺剖尸”

与陆红缨做了交涉，吓唬住了小姑娘，才让她抵死不敢点头。

&esp;&esp;当世之人的想法，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而死后剖尸，在生人看来，无异于受一回地狱之刑，令魂魄在九泉之下亦不安宁。

&esp;&esp;一个九岁的孩子，对于生死都还懵懵懂懂，怎么敢想象因为她的缘故，而令自己的母亲遭受这样的酷刑？

&esp;&esp;宣明珠问卢淳风，“若她是被人堆下池去的，检尸可否看到后背肌肤上留下的痕迹？”

&esp;&esp;卢淳风按他的经验回答，“有一定可能，但……希望不大。”

&esp;&esp;查到一无所获处，连卢淳风都有些退却犹疑了，“殿下，会不会、樊城公主确实是意外失足？”

&esp;&esp;宣明珠反问：“意外失足，为何不敢停满灵堂七日？意外失足，为何赶在红缨出城之后本宫回京之前，便抓紧送棺椁进园寝？”

&esp;&esp;这么些刻意的举动放在一起，还不够明显吗？

&esp;&esp;可就是差那么一点，抓不到狐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