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墨香从鼻尖传来，谢白宣的手顿了顿，手心里的符印缓缓消散。

“谢仙师，俞仙师，你们……”

罗成文的声音从两人身旁响起，谢白宣回过神来，艰难地偏头看了一眼因为两人姿势而震惊的罗成文，正准备出声提醒俞鹤渊，便发觉对方的手离开了他的后背，随后手腕也被人放开。

俞鹤渊低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抱歉师弟，我失态了。”

谢白宣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捏红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仰起头时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乖巧地笑着：“大师兄不必在意。”

“只是……”

他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大师兄刚刚怎么了？”

俞鹤渊那副状态怕是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听到俞鹤渊说道：“刚刚陷入了幻境，一直找不到破局之法，最后不得以只得斩杀了幻境的主人……”

他抿了抿嘴，继续道：“那人和谢师弟长得一样，一时有些分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大师兄放心，我没事。”

谢白宣弯起眉眼。

虽然困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最终也没有怀疑俞鹤渊，几百年的相处，对于他这位大师兄的秉性，他还是很了解的，对方就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

不过……

他想到刚刚俞鹤渊的力度，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总觉得俞鹤渊并非前世那种理性至极的人，不知道后来俞鹤渊经历了什么事，让他的这位大师兄成为了和他结契时那副冷漠性子……

俞鹤渊看着谢白宣垂眸思索的样子，思绪不由得回想起刚刚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

他又回到了前世谢白宣渡劫失败的时候。

然而和前世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没有一同渡劫，所以清楚地看到了劫雷劈到谢白宣身上的时刻，亲眼看到谢白宣的神魂被撕扯出来，消散在天地间，等他赶至跟前时，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意识到了幻境的存在，也意识到了要想破除只有斩断违和之处——即使谢白宣身陨，还存在于他手腕上的红绳，也是他和谢白宣的道侣印记。

但前世红绳断裂的那段记忆一直在脑海中反复重现，这次又要让他亲手剪断唯一将他和谢白宣联系在一起的凭证……

“那个……谢仙师，俞仙师？”

见两人各自沉默着，半晌都没有理他，在一旁的罗成文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

俞鹤渊顿时回神，这才发觉他们还在地上坐着，因为刚刚的动作，两人颇有些衣衫不整，他的腰带散了一些，上面缠绕的绳穗有些杂乱地垂了下来，与谢白宣衣带上的堆在了一块。

俞鹤渊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衣领整理好，抬眼却看到谢白宣依旧领口微敞，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只是出声提醒道：“谢师弟，衣服……”

“哦。”

谢白宣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随便拢了拢便要站起来，却猛然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他腰带上的绳穗和俞鹤渊的缠在了一起。

“抱歉师弟……”

俞鹤渊的声音响起，谢白宣回头去看，便见他正低着头，皱着眉与绳穗作斗争，但不甚熟练的样子，还似乎有些焦急，一片红晕从耳根后蔓延到了脖颈上。

谢白宣挑眉欣赏了一会儿俞鹤渊难得的无措，最后大发善心地决定不再为难这个人。

“大师兄，我来吧。”

他说。

前世，他的道侣就不怎么会解绳扣。

谢白宣的气息靠近，俞鹤渊的手顿了顿，在感受到指腹上传来谢白宣指节的温度后，才好似回过神般，骤然把手收回来。

注意力放在缠绕在一起的绳穗上的谢白宣没有注意到俞鹤渊的动作，更没有留意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克制而又深邃。

在谢白宣收回手的时候，俞鹤渊的眼底又重新平静下来。

“好了。”

谢白宣三下两下将两人的玉牌分离开，随意地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腰带，看了眼俞鹤渊已经恢复如常的耳根，收回视线，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