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方树人挥了挥发酸的胳膊，自动让位，扯着嗓子朝着厨房吼：“侬有空哦！

摆噶高做撒！

不是这瓶，左边那瓶，对，就是那瓶，当心点。”

&esp;&esp;周道宁拿下酒瓶，一看是茅台就笑了，朝唐方眨了眨眼。

唐方一把夺过去，小声抗议：“姆妈！

伊开车子来格，勿好切老酒格。”

&esp;&esp;方树人一招空手入白刃，轻轻松松夺了回去：“代驾懂伐？做撒？吾要帮道宁叙叙师生情，切两杯老酒还要侬批准了？侬撒宁啊？”

&esp;&esp;餐桌上四荤四素八个冷盘已经摆好，方树人指了指烟熏拉丝：“道宁欢喜格，侬唐伯伯大清老早特为跑到嘉定去买格。”

&esp;&esp;唐方夹起一只直接塞进周道宁嘴里：“来来来，天鹅吃癞|蛤|蟆肉。”

&esp;&esp;方树人横了女儿一眼，把骨碟递给周道宁。

&esp;&esp;唐思成脱下围裙，一头汗地跑出来，捞起脖子上耷拉着的半旧毛巾擦了擦汗：“哦呦，糖糖啊，龙井虾仁留给你来炒，你再看着点汤。

爸爸去打浴，要换件像样的衣裳。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爸爸穿件汗衫难看伐？！”

&esp;&esp;唐方抿了嘴笑：“又不是相亲，爸爸你还要打扮啊，要化妆伐啦？”

&esp;&esp;“去去去，撒闲话！”

方树人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

道宁过来喝杯茶，不要理他们两个十三点。”

&esp;&esp;唐方做了个鬼脸钻进厨房，砂锅笃笃笃蒸腾着热气，苏北老母鸡汤闻着比喝着还香，油烟机开在最小档，料理台上灶台间干干净净的，炒锅和不粘锅都用厨房纸擦得干干净净。

唐思成烧菜的习惯是见缝插针边烧边洗，厨房里从来不见脏乱，唐方这个习惯随亲爹。

&esp;&esp;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玻璃料理碗里，差不多大小的河虾仁已经都剥好了壳，挑好了虾线，上好了浆，一颗颗莹白发光。

透明玻璃杯中，明前龙井一旗一枪，根根如出水芙蓉。

&esp;&esp;平时家里多喝苏州亲戚自己种的碧螺春，龙井也多是雨前茶，这罐明前龙井还是姆妈的得意门生特地从杭州组寄来的。

父母这般看重周道宁，唐方心里又有点惴惴不安，热油滑锅时，差点翻了出来，想到今夜，心里也跟浇了热油似的。

&esp;&esp;去还是不去，是个问题。

&esp;&esp;四个人坐定了开饭，唐方和周道宁的汤碗里各有一只鸡腿。

几杯酒下肚，唐思成随口问起来：“宁宁回来上海，见到你舅舅一家没有？”

&esp;&esp;“那种亲戚有什么好见的。”

方树人冷笑：“道宁一进大学，他们来不及地搬去豪宅了。”

&esp;&esp;周道宁给唐思成又满上了一小盅，微微笑：“舅舅当年处理我爸那点宅基地，做了些错事，被我一个远方堂叔伯告了。”

&esp;&esp;唐方舀虾仁的调羹一顿，慢慢又舀了两次，慢慢一勺虾仁搁到周道宁的餐盘里，又把那碟香醋推了推。

&esp;&esp;方树人一愣：“咿？怪不得一点声音都没了，官司输了？”

&esp;&esp;“嗯，判了七年，赔了八百万，我堂叔伯捐给镇上小学，改建了教学楼，还造了个图书馆。”

周道宁笑了笑：“村里镇里不少干部也因为渎职受贿，下台了五六个，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esp;&esp;唐思成啧啧感叹了两声，想拍手称快好像又有点落井下石，干脆一口闷了杯中酒，招呼大家多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