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程进门一看王心丹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抬眼看了一会儿屋顶，平复内心的烦躁后才问：“张总，请问有什么指示？”

听出他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耐烦，张之义的心情明朗起来。

多年兄弟，自然一切共担。

在前面的三十多年里，眼看他置身谣言和绯闻之中，从不提醒，从不阻拦，以前是他不知道，既然他知道了，就要让他一起处理头疼加胃疼的事情。

张之义让秘书倒两杯茶进来，给明显不想坐下，只想赶紧走的李云程指了指沙发，等李云程不情不愿地坐下后，才问王心丹有什么事。

有一家建筑企业在新西兰承接了公路工程，东海集团从中分到三座大桥和三条支路，王心丹听说后想调到新西兰项目去工作，再找一下女儿周娅的线索。

她说自己做梦经常梦到女儿喊她。

听明白王心丹的意思，张之义用眼神示意李云程说话，李云程装作看不懂，低头喝茶。

张之义说：“项目经理准备让李主任担任，人选由他决定，你问问他的意思吧。”

李云程知道项目班子已经确定下来，根本不是他，但是如果不把拒绝王心丹的话说出来，被派去协助工作的可能性很大。

一个合格的下属要把领导不能说的话说出来，李云程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王主任，新西兰这个项目总包单位对人员的英语水平要求较高，所派人员逐人面试。

咱们老同志都不符合要求。”

王心丹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给领导添麻烦，等项目开工以后，能不能让我去项目上工作几个月，我想在新西兰生活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找到周娅的一些线索。”

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张之义看她的状态属实可怜，本来想坚持到底的心还是软了，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请三个月假去新西兰，不扣你工资。”

王心丹走后，李云程站起来也要走，张之义挽留他：“别急啊，咱们聊聊。”

李云程咧开嘴苦笑：“张总，你饶了我吧，我年龄也不小了，血脂血糖都高，经不起折腾了。”

张之义看他卖惨，心里平衡了，语气平和下来：“你怕什么，你英语又不行，我不会派你去新西兰的。

你成立一个新西兰项目技术支持小组，组织几位路桥施工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给项目做后方技术支援。”

李云程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让他去项目，他就没意见。

他给庄敬发微信：你家张总最近人味儿渐浓。

晚上庄敬看到微信后，回复他：人味儿在不在，完全看心情。

＊

李自勤父亲过六十岁生日，李云程请他们一家吃饭。

听着叔侄二人讨论对张之义服不服气，李自勤父亲喝下一杯酒，问到：“我想问问，人家是大集团领导，你们一个是人家的兵，一个是女婿，到底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高晓佳急忙声明：“我可服气了，一直都可服气了，能和庄敬那样每天折腾来折腾去，一件事能绕出十八个弯的女人过这么多年，动不动就用哲学来教育人，这人的确够厉害了。”

李自勤对父亲解释说：“不是说以前不服气，现在服气了，意思是以前很尊敬，现在更加敬佩了。”

李父看着他：“你还是年轻，不知道人生的那些弯弯绕。

不吃苦中苦，哪来甜上甜？你岳父能走到今天，那也是经过了刀山火海的。

人家不叫苦，不是不苦，是把苦都咽下去了。

你有本事，你怎么没有当上领导啊。”

李云程立刻觉得自己又躺枪了。

大哥这是在点化他，他心累地不想解释，谁能懂他的苦？他不是不服气，而是受够了。

有那么一个人隔三差五就阴阳怪气你一顿，躲不开避不了，他偶尔回击几句，还落了个相爱相杀的名声。

他要顾全大局，每次反击只能适可而止，根本出不了心里的气，几十年下来，他也是真的不容易啊。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呢？他是那个一直被张之义照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