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洛阳的北郊，每到春发，碧桃绯樱一片的煞是喜人，是踏青的好去处。

但这个时令，蒹葭苍茫，凄风割面，山川草木上的寒霜点点，一轮红日不甚明朗地爬上来，君臣们就在惨凛的空气中，在有司的指引下，开始迎冬仪式。

&esp;&esp;本该是个君臣其乐融融的场面，天子赐衣，人臣谢恩，因为大将军的私人仪仗就一水儿地排列在不远处，兵刃上寒光乱闪，气氛变得压抑，一呼一吸间，空气仿佛有千钧之重。

&esp;&esp;皇帝心神不定的，脸也被吹得麻麻作痛，他那双眼，忍不住四处乱瞄，目光游移。

桓行简看在眼里，一张口，呼哈出团团雾气：

&esp;&esp;“今日之典，臣看陛下似有不耐，这是为何？”

&esp;&esp;皇帝连忙否认：“没有，朕没有不耐烦，只是这北郊的风实在太大，朕……”

&esp;&esp;桓行简一脸的肃整，打断了他：“所以陛下东张西顾？陛下是天子，即便再冷，也该顾天家礼仪。”

&esp;&esp;身边，就站着主持迎郊典礼的夏侯至，桓行简一扭头，冷冷对他道：“陛下望之不似人君，如此轻浮，是太常之过。”

&esp;&esp;夏侯至立刻反唇相讥，寸步不让：“大将军，你是臣子，这样跟陛下说话又是何人之过？陛下不似人君，那大将军觉得何人似人君呢？”

他四下看看，眉头微挑，“大将军难道觉得自己似人君？”

&esp;&esp;把个皇帝听得大冷天顿时出了层冷子，一脸苦涩，结结巴巴道：“都是朕不好，朕……”

&esp;&esp;桓行简一手习惯性按剑，根本不理会皇帝，冷笑道：“夏侯太常，你身在其位不能匡扶陛下的过失，亦不察自己失职之过，如今一张嘴，倒比往日锋利许多。”

&esp;&esp;“谬赞，大将军，自不似大将军身怀利器，杀伐决断。”

夏侯至眼睛里没有一丝踟蹰，血如烈火眼如冰，迎向桓行简。

&esp;&esp;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彼此对视过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当年的半分影子，桓行简看着那双清冷的眼终于绽出一丝模糊的笑意。

&esp;&esp;漫长复杂的迎冬礼终于在没完没了的叩拜之后结束，袖管里鼓满风，被温帽裹住的脑袋，反倒成了浑身上下最温暖的地方。

群臣暗地里搓搓手，跺跺脚，脸上早被冻得发僵。

&esp;&esp;李丰暗自瞧着桓行简的仪仗竟要跟着入城的样子，难道，这是要护着桓行简参加筵席？他心急如焚，跟国丈一对眼神，对方也是个举棋不定的神态了。

&esp;&esp;“中书令，你看这……”

国丈本就被冻了半晌，加上大病初愈，此时，嘴唇一片惨白，说话也颤个不住。

&esp;&esp;箭在弦上，他们苦苦酝酿良久的布置，难道就此作罢？李丰太不甘心，咬咬牙，道：“见机行事，待到宫中再看形势。”

&esp;&esp;一行人回到宫中，酒席早备，只等君臣入殿。

桓行简的人马到底被人拦了下来，就在司马门外。

&esp;&esp;皇帝的舆车早进去了，走得急，似乎是有意将桓行简一行撇下来。

&esp;&esp;司马门的车门令今日本该当值，却临时告了病，桓行简在车上一瞟对方陌生的脸，心下了然几分。

&esp;&esp;临时当值的副手，趋步过来见过礼跟桓行简打起哈哈，满脸假笑：

&esp;&esp;“大将军可佩剑入司马门，这是天子所给赏赐，可，”

他朝桓行简身后乌泱泱的队伍一看，又作揖道，“闲杂人等只怕只能按章程办事，请大将军体谅。”

&esp;&esp;刚说完，石苞便呵斥道：“睁大你的眼，这些都是大将军府的精兵，是大将军的扈从，哪里是闲杂人等了？”

&esp;&esp;观他打扮，充其量也就是桓行简的一个扈从了，当真狗仗人势，在这吆五喝六的。

这人心里气不过，却只能忍气吞声看向桓行简：

&esp;&esp;“下官绝无他意，但司马门的规矩，大将军想必比下官清楚，还请大将军不要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