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程琉青拨弄算盘的动作没停，他笑了笑，说话的声音也喑哑，“我知道了，算完这笔就喝。”

&esp;&esp;闻言月喜也没再催，把他手边的账本整理好，又抬手将窗户关严实了。

&esp;&esp;核对完最后一项，程琉青才放了算盘，他看着面前的药倒也没再推辞，一口便饮尽了也不说一个苦字。

&esp;&esp;他将碗递给月喜，月喜却变着法从身后拿出一块蜜饯放在程琉青手中，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这是和药一起买的，兄长尝尝。”

&esp;&esp;一颗黄澄澄的蜜饯海棠静静地躺在程琉青手中。

&esp;&esp;味道比从前吃过的更甜，冲淡口中的苦味却也让人发腻，让他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esp;&esp;月喜见程琉青喝完了药便准备端着碗下楼去，程琉青却伸手拦住了她，“月喜，开年后我想将茶楼的事一半交给你来做。”

&esp;&esp;“你现在是我妹妹不必再做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茶楼的事你也开始管着，这些账本你先拿去看看。”

&esp;&esp;程琉青说罢将两三本账簿交到了月喜手中，他又从抽屉中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盒，“从前送你的耳坠没了，前几日我又重新买了一对。”

&esp;&esp;月喜愣愣地看着程琉青，心里觉出一丝微妙来，她放下手中的碗，却没接过程琉青给的东西。

&esp;&esp;“兄长这是做什么？”

月喜试探的目光望向程琉青，迟疑地问，“你也要离开吗？”

&esp;&esp;程琉青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力不从心，我…不会离开的。”

&esp;&esp;“真的吗？”

月喜追问。

&esp;&esp;程琉青却没再回答，他平静地看着月喜，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esp;&esp;他沉默地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月喜怀中，把月喜推出了屋内。

&esp;&esp;一时间，阴凉的屋内又只剩了他一个人，即使还没到下雪的日子，程琉青却也觉得凄凉。

&esp;&esp;他坐在窗前，翻开最后一张傅宴存写的信。

&esp;&esp;“琉青，又是一年春。”

&esp;&esp;“我跟着船队去了邑城，看着宅子种下的桂花长得很好便放心不少，或许再过几个月就能开花了。”

&esp;&esp;“到邑城时偶然撞见一支发丧的队伍，老人家姓程，生了病虽然熬过了冬日，可开春没多久便去了，去时年逾七十，算是喜丧。

其实初遇见时我并未多想，只是后来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去细细打听才知道那是你外祖。”

&esp;&esp;“番外琉青

&esp;&esp;程琉青最后也没能带他娘离开赵家。

&esp;&esp;庄子上为了程姨娘的葬礼忙得团团转时，程琉青带着他娘留给他的积蓄和那把坏掉的琵琶逃走了，从外墙上摔落的时候疼得他掉了眼泪。

&esp;&esp;程琉青估计着外祖家此刻已经收到母亲的死讯了，可他心里憋着气，不想那么快的去见他们，于是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往西北去。

&esp;&esp;西北算不上风景秀丽，只是西北的桐镇产的蚕丝弦极好，程琉青想试试能不能将这琵琶的弦接上。

&esp;&esp;坐着一路商队的车马往西北去时，领头的大哥见他抱着一把琵琶起哄着让他弹一曲来听听，程琉青只是安静地坐着，听着他们的笑声渐渐小了才慢慢地揭开了包着琵琶的布。

&esp;&esp;他拨了拨那根断掉的弦，“这是我娘的遗物，不过弦断了，我去西北是为了找蚕丝将琴弦续上。”

&esp;&esp;商队的人闻言再没了笑声，只说让他好生歇着，到了地方自会同他说的。

&esp;&esp;程琉青说好，然后便安静地坐在板车的货物旁看着景色逐渐变换，弥漫的黄沙离他越来越近，他的皮肤变得干燥，心绪随着大漠上升起的红日逐渐趋于畅意。

&esp;&esp;母亲去世后的一月他来到了西北，费尽心思找到了镇上最好的铺子，当师傅让他把琴送过来修补时，他却又犹豫了。

&esp;&esp;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弦断易接，情消难补。

&esp;&esp;所以最后程琉青还是走了，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时他总是这样，他的意志力并不足以支撑他坚定地选择自己，唯有逃避是他最好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