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昀：“……等等。”

&esp;&esp;他垂下眼，好像微微迟疑了一下：“你那会跟我说，我希望你怎么样都可以，对吗？”

&esp;&esp;长庚原本去开门的手伸到半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esp;&esp;顾昀：“我不想让你走得远远的，也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怎么样，义父就想让你能好好的。”

&esp;&esp;长庚茫然地僵立了片刻，一声不吭地逃走了。

&esp;&esp;顾昀不慌不忙地端起方才剩下的半壶酒，试了试温度，优哉游哉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心说：“小崽子，还治不了你？”

&esp;&esp;缓和

&esp;&esp;长庚来时路上有条不紊，整个天下都好像在他的股掌之中，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成了一团人形浆糊，不知道自己先迈那条腿离开的。

&esp;&esp;乍暖还寒的夜里，他胸口中进出的气息是活生生的一团烈火。

&esp;&esp;长庚仓皇逃回到自己院里，长出了一口气，将额头靠在院门口的侍剑傀儡身上。

&esp;&esp;多年过去了，这铁傀儡早已经寿终正寝，不能再为人所驱使了，只是长庚不舍得扔，便让人将它不伦不类地摆在了自己院子里当个挂灯的装饰。

&esp;&esp;冷铁森森，很快将长庚发烫的皮肉镇定了下来，他仰头看着这大家伙，想起一些少年时古旧的回忆——他记得自己曾经每天天不亮就让它提着篮子，装好点心，然后一人一傀儡屁颠屁颠地跑去顾昀的院里，听他天南海北地扯淡。

&esp;&esp;还有给顾昀过生日的时候，他们给它缠了一身可笑的绫罗绸缎，让它捧着一碗卖相不佳的面去献寿……

&esp;&esp;想着想着，长庚就忍不住露出一点微笑，他全部好玩的、温暖的记忆，居然全是和顾昀有关的。

&esp;&esp;长庚将手中的灯挂在了铁傀儡伸开的手臂上，亲昵地拍了拍铁傀儡后颈已经裸露出来的齿轮，想起顾昀方才说的那两句话，叹了口气，目光黯了黯。

&esp;&esp;他本以为顾昀或者会暴怒，或者会反复规劝，完全没料到顾昀会是这种态度。

&esp;&esp;顾昀春风化雨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还是你义父，我还是最疼你，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我都一切照旧，你的冒犯我都会原谅，你那些鬼话我也不会往心里去，我不可能迁就你有悖伦常的妄念，但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正路来。

&esp;&esp;长庚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无欲则刚”

，顾昀便给他吃了一记“岿然不动”

。

&esp;&esp;“那点心眼都用在我身上了。”

长庚哭笑不得地想道，“怎么不在宫里那位面前留点私心呢？”

&esp;&esp;长庚知道顾昀后来为什么突然不接他的话茬了，并不是看他心烦想让他早点滚蛋，多半是猜出了他后面要说什么，委婉地暗示他不要提了——避一时锋芒是下策，目前对于顾昀来说，上策当然就是用军权挟制、取代政权，自此上下军政一体。

&esp;&esp;倘若有那么一支随时可以发兵海外、荡平之军，海运与丝路的规则都将能随意修改，到时候大梁可进可退，声威赫赫，或许能到容忍民间放开紫流金禁令。

&esp;&esp;可惜顾昀那地痞流氓的皮肉下、杀伐决断的铁血中，泡的是一把潇潇而立的君子骨，做不来谋君窃国的事。

&esp;&esp;长庚缓缓地往屋里走去，这时，空中响起熟悉的鸟翅声，长庚伸手接住那破破烂烂的木鸟，打开一看，里面是陈轻絮的来信。

&esp;&esp;她难得将字写得又潦草又凌乱，长庚好艰难才辨认出来那上面写道：“我探访到了大帅当年身中之毒的出处，如果找得到秘方，或可以制出解药。”

&esp;&esp;长庚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