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葛胖小倒抽一口凉气：“这这这……”

&esp;&esp;“走开。”

长庚轻声对葛胖小说道。

&esp;&esp;葛胖小没有愧对他机灵鬼的美名，闻言二话不说，将自己团成一个无害的肉球，滚进角落，完美地让出了场地。

&esp;&esp;蛮人怒吼一声，打算用一双铁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拍成肉饼。

&esp;&esp;长庚在锅大的铁拳落在他头顶上的瞬间弯腰，飞快地从拳缝里钻了过去，从老兵的尸体身边掠过，矮身一卡一掰，出奇麻利地将老兵的钢甲护腿卸了下来。

&esp;&esp;此时，背后风声已到，长庚将那一双“钢腿”

往怀里一卷，就地十八滚地钻进了旁边人家墙外的狗洞里，落地瞬间一蹬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将那副钢腿装在了自己脚上。

&esp;&esp;只听“轰隆”

一声响，百姓家里不甚结实的土墙被那蛮人一拳打了个粉碎，土块纷纷落下，长庚脚下的钢腿借着脚踝处残留的一点紫流金喷出了细小的蒸汽，关键时刻将他整个人推出了三丈远。

&esp;&esp;长庚几乎有种自己已经飘起来的错觉。

&esp;&esp;除了铁腕扣，这还是他顾昀

&esp;&esp;长庚唇齿间指不定哪出了血，微微一抿就是一口腥甜。

&esp;&esp;葛胖小才跑了真么几步，已经俨然是快要断气的怂样，不过这小胖子意外地知道轻重，始终紧紧地攥着长庚的衣袖，攥得手心里都是冰冷粘腻的汗，洁癖的长庚无暇甩开他，两个少年就像两只走投无路的幼兽，在绝路里艰难地露出自己稚拙的獠牙。

&esp;&esp;小路尽头的人一抬手，将面罩抬到了额头上，露出俊朗的五官。

&esp;&esp;他脸颊瘦削，微陷的眼窝里像是有一团阴影，映着绵延千里的中原大地。

而当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到长庚身上的时候，里面的意味是无比复杂的，好像有一点怀念，有一点骄傲，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是很有人情味的。

&esp;&esp;可惜，这一点人情味十分稀薄，到底还是被满目深邃的仇恨所覆盖，像是一根埋在关外无边大雪里的红线，虽然存在，却转眼就没了踪迹。

&esp;&esp;重钢甲的轰鸣声此起彼伏，雪亮的一具具重甲在那人身后纷纷落下，来了足足二十多个蛮族重甲。

&esp;&esp;身后传来风声，长庚警觉地一回头，肩膀先被人按住了——赶来的正是一身玄甲的沈易。

&esp;&esp;沈易身上沾染的血污更多了，那一身玄铁显得更加暗淡。

&esp;&esp;葛胖小不知内情，眼睛瞪得险些脱框而出：“沈……沈先生？”

&esp;&esp;长庚扭过头，吐出嘴里一口血沫：“那是玄铁营的将军，安定侯身边的人，别乱叫。”

&esp;&esp;葛胖小的舌头顿时扭成了一根麻绳，全身上下上千块肥肉齐声结巴起来：“安、安安定侯！”

&esp;&esp;沈易心怀歉疚地冲着葛胖小伸出一只黑乎乎的铁手。

&esp;&esp;那手和少年的脑袋一样大，还沾着血，葛胖小本能地闭眼缩脖，可铁手却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后脑勺，比一片飘落头上的羽毛还要柔和，没有拨断他一根头发。

&esp;&esp;沈易将两个少年挡在身后，站定，转向小路尽头的男人：“我听说天狼十八部的‘头狼’葛图王爷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名叫……”

&esp;&esp;那蛮人淡淡地接道：“加莱——换成你们中原人的叫法，就是‘荧惑’的意思。”

&esp;&esp;“荧惑世子，有礼。”

沈先生扶住割风刃，缓缓抬起铁拳放在胸前，入乡随俗地用了蛮人的礼节。

&esp;&esp;蛮人世子问道：“鬼乌鸦，报上你的名字。”

&esp;&esp;“无名小卒，不足挂贵齿，”

沈易笑了一下，用他那书生式的、听起来十分讲理的轻声细语问道，“北蛮十八部已向我朝称臣十多年，这些年来邦交友好，纳贡朝岁、往来通商，彼此一直相安无事，我大梁自忖未曾亏待过诸位，敢问尔等如今不请自来，刀兵竟及手无寸铁之百姓妇孺，是什么道理？”

&esp;&esp;葛胖小惊呆了——沈先生清早起来还带着可笑的围裙，骂骂咧咧地围着锅台转，此时眼前一排浩浩蛮人，他独立黯淡无光的玄甲之中，竟有种纹丝不动的“千万人吾往矣”

之势。

&esp;&esp;蛮人世子与沈易对视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esp;&esp;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长庚身上，用一口字正腔圆的大梁官话说道：“刚听兄弟们来报，说这边陲城中竟有玄铁营的人，我还说是他们危言耸听，原来是真的，那么看来……另一个传闻也是真的吗？当年被你们中原皇帝强抢的神女所生的儿子，真的藏在这里？”

&esp;&esp;长庚的心狠狠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