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谢镜愚依旧跪着不动。

“不论何时何地，臣都希望陛下以天下为重。”

他叩首道，“虽说天下分合大势自有其律，非人力所能改变；但眼见陛下就要开创新的盛世，臣宁死也不愿成为此路上的阻碍。”

他顿了顿，又补充：“臣只愿为陛下的垫脚石。”

&esp;&esp;最后一句话，他是迎着朕的视线说的。

朕能看出他真心实意，但……

&esp;&esp;朕曾以为，既然下任天子能给朕尊成祖这么破格的庙号，那定然是亲子。

如今再想想，若是朕早做计划，在宗室中过继合适的男孩，花数十年好好培养，他也不见得不感念朕的恩情。

&esp;&esp;只不过，没有合理原因，过继宗室之子会招致非议，对政局影响不妙。

朕一向身体康健，又不能和谢镜愚一样宣称好南风就完事——即便是谢镜愚那么说了，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他好南风……

&esp;&esp;总结，还需从长计议。

朕现在隐约知道为什么下任天子十几二十年之后才出生了——要布个合理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对意见的局，这点时间算不得夸张。

&esp;&esp;如此打定主意，朕便开口道：“朕之前问你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esp;&esp;谢镜愚没立刻回答，但他眼睛里的东西立刻全数变作了担忧。

&esp;&esp;这反应实在令朕没好气——朕真的不想说，那是一种生怕朕变成昏君的担忧。

真是一点不解风情……朕委实不乐意，又不好明说朕的计划，便硬拉着他起身，继而准确堵住那张想说什么的嘴——

&esp;&esp;与其让它说出不中听的话，还不如统统吞进肚里呢！

&esp;&esp;这日之后，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上巳之前。

&esp;&esp;朕继续敦促几项诏令的进度，有的快有的慢，总体成效比差强人意好些。

但考虑到朕的差强人意标准不低，底下人也已经尽力了。

&esp;&esp;至于殿试，大多数人的卷子过目即忘，只有两个写得有些新颖见地。

朕便根据他们所选的要素，一个指派去了礼部，一个指派去了工部。

还有个勉强能入眼的，派到中书省学习一二。

毕竟周不比拟诏尚可，中书省目前没六部那么紧缺人手。

&esp;&esp;仿佛就是要打断诸事步上正轨的节奏，五月初，一封从剑南道发出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朕的案上。

&esp;&esp;密信是剑南节度使李囿亲笔所书，很短，也只写了两件事。

然而，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小事——

&esp;&esp;其一，吐蕃大败吐谷浑，吐谷浑都城失守，残部已经快退到与剑南道交界之处。

吐谷浑单于已死，大将慕容起侥幸捡得一条性命，现已投奔本朝。

&esp;&esp;其二，慕容起带来消息，称吐蕃背后有大食支持，野心极大。

如今吐谷浑已灭，吐蕃下一步便要攻打本朝了。

&esp;&esp;吐蕃攻打吐谷浑，朕当然早就知道。

吐谷浑骚扰剑南道多年，因为地形优势，打而不尽灭而不绝，实在烦人。

朕实在料不到，吐谷浑这次败得这么快，还是接近全军覆没的惨败。

&esp;&esp;这可就相当严重了，朕连夜把几个宰相、将军以及兵部尚书魏骥叫到了甘露殿。

听到这两个消息，殿上立刻就炸开了锅。

&esp;&esp;“这消息是慕容起带来的？臣以为，降将之言，未必可信。

毕竟吐谷浑连年骚扰本朝边境，那个慕容起更是首当其冲。

说不定他已然与吐蕃勾结，这才假意归顺，又以假消息动摇边境将士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