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除夕夜，该说点吉祥话，”

严宵寒就着漫天朔风，朝他遥遥举杯：“愿家国安定，盛世太平。”

&esp;&esp;傅深微怔，随即垂下眼帘，似乎是叹了口气，又似乎是笑了。

&esp;&esp;他举杯回敬，声音不大，但落在风里，每一个字都让严宵寒听清了。

&esp;&esp;“愿长相厮守，共君白头。”

&esp;&esp;说完，他将碗底残酒一饮而尽，纵马踏入无边夜色之中。

&esp;&esp;时刻

&esp;&esp;长治二年，新年伊始，汉军夜袭原州，大破蛮军，斩首数万，俘虏鞑柘将帅官吏、王公贵族三十余人。

&esp;&esp;二月，淮南三军收复相州。

&esp;&esp;三月底，七路大军势如破竹，会师于京畿南端的涿州。

不久后，由傅深牵头，七军将领齐聚一堂，商讨如何分兵北进，收复京城。

&esp;&esp;在这个过程中，各路节度使也都或明或暗地试探过傅深的口风。

京城之战已在眉睫，但打完仗之后他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是继续割据一方，还是交还兵权、归顺朝廷，当个闲散勋贵？节度使们虽然都默认自己是在为朝廷打仗，可谁也不想白干活，更不愿意成为被拆的桥，被杀的驴。

&esp;&esp;前车之鉴太多，他们对朝廷信任有限，这时候倒是傅深这个率先起兵勤王的领头羊更有号召力。

&esp;&esp;四月中旬，大军部署已定，鞑柘二族及渤海国的使者越过金陵朝廷，直接到城外求见北燕主帅，再度提出议和。

&esp;&esp;使者承诺三族将从京城退兵，退回关外，双方以长城为界，互不相犯，并要求大周每岁增给三族岁币，另许其每年冬春入关牧马。

&esp;&esp;四月十八，七军将领共登京郊黄金台，与鞑柘使者在此会面。

&esp;&esp;这一次，没有朝臣，没有帝王，只有一群踏着鲜血和白骨杀上京城的将军，与野心不死的来使当面对峙。

&esp;&esp;和谈当然是谈崩了，哪怕开战，汉军也是稳占上风，完全没有必要答应使者这种看似退让、实则得寸进尺的条件。

傅深把人全叫过来也不是为了和谈，他从青沙隘遇伏受伤后就隐约萌生的想法，此刻正要迈出奏对

&esp;&esp;京城的旧宫殿已有数百年历史，虽几经修缮，大体上却没怎么变过。

老房子天然自带一种幽静，深宫之中，哪怕外头是三伏酷暑，殿内也十分清净幽凉。

&esp;&esp;只是眼下这份幽凉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配上长治帝山雨欲来的脸，让傅深的老寒腿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esp;&esp;“陛下，北方初定，百姓亟待休养生息，朝廷新政才刚开始实行，恕臣直言，此时不是动兵的好时机。

西南问题可以先放一段时间，待朝廷恢复元气，再议不迟。”

&esp;&esp;长治帝冷哼一声，脸色阴沉，明显没听进去。

&esp;&esp;傅深对现在这个场面毫无心理准备，他知道长治帝往西南派过使者，却不知道段归鸿已把皇上气成了这样——他顶着灼热日光进门，长治帝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西平郡王不日必反。

傅卿，这杆举兵讨逆的大旗，朕还要交给你。”

&esp;&esp;傅深细问之下才弄清楚。

依照旧制，五六月应是各属国进贡的日子。

前几年朝廷忙于打仗，没空管这些事，今年正统恢复，正旦时好几个外国使节前来朝贺，前些天有些朝贡也已陆续抵京。

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然而长治帝最近牵挂着西南，特地仔细看了礼部呈上来的礼单。

&esp;&esp;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与西南接壤的三个属国安南、真腊、林邑，竟像约好了似的，正旦时没来，朝贡也没来！

&esp;&esp;长治帝十分堵心，命礼部官员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还没等礼部特使出发，三国使者带着国书姗姗来迟。

&esp;&esp;国书写的华丽堂皇，然而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三国要与大周解除宗属关系，平起平坐，此后不再向大周称臣纳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