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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鲜卑人的婚仪与汉人不尽相同,吴地与魏地也有不同的风俗,这场婚礼兼顾了两地习惯,把各种仪式都走了一遍,从晌午一直进行到黄昏。
怕她不熟悉鲜卑的礼仪,宫中派来两名尚宫全程随侍左右陪同,即使她忘记了也会及时提醒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esp;&esp;迎接的车辇非马非羊,车前并排四头雪白的长毛牲畜,头上有角,颈中系着彩结铃铛。
杨末仔细辨认了片刻,才认出那是北地高寒处才有的牦牛,她只在书上见过。
&esp;&esp;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这样。
陌生的仪式礼节,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是与中原人迥异的装束和长相,欢呼声中夹杂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一切都显得那么疏远而不真实,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仪式,即将成为某个人的妻子。
&esp;&esp;事实上她也从来不认为如此。
嫁给魏太子宇文徕的,是宁成公主杨颖坤,而不是她杨末。
她曾经认定某个人是她一生一世情爱的寄托,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esp;&esp;牛车缓缓走完朱雀长街,从皇城正门入,到宫城门前下车。
太子会在这里等着她,和她一起饮下御赐美酒,再携手入金殿拜见帝后、接受册封,最后回东宫寝殿完成剩余的夫妇仪式。
&esp;&esp;凤冠前垂下九道珠帘,半掩半露地遮住新娘面庞,也把她眼前的景象切割得支离破碎。
两名尚宫左右搀扶着她踏上黄绢铺就的玉阶,抬起她的手交到太子手里。
&esp;&esp;两年不见,她以为自己可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他,就如一路陪伴她的两位尚宫,被谁搀在手里并无区别。
但是当她的手时隔两年多再与他肌肤相触时,她仍然觉得浑身战栗僵硬,后背的寒毛一根根都叫嚣着直立了起来。
她像被烫到似的立刻想把手抽回来,他却及时地握住了,紧扣在掌心里,让她无处可退。
&esp;&esp;隔着双重珠帘匆匆对视的一眼,两年时光刻意隔开的距离瞬间消弭,鲜红刺痛的恨意犹如昨日。
她没有心思去观察体会这两年里他的外貌神态有什么改变,只记得这一身九章九旒的衮冕,父兄惨死的那一日,他也是如此打扮。
&esp;&esp;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一生都无法化解消免。
&esp;&esp;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摸头顶的发簪。
&esp;&esp;顶上是珠翠琳琅的凤冠,高耸沉重,沉甸甸地压着头颈,随便歪一下脑袋都好似要连着头颅一起跌下来。
后面的尚宫以为她凤冠不正,连忙上前为她整理。
她伸向头顶的手及时止住,转而向外一推,把尚宫格开,自己昂起下颌立直站稳。
&esp;&esp;外面是凤冠霞帔、金凤翟衣,鞠衣里面贴身的却是从家里带来的柔缎中衣,绯红轻薄,鲜艳喜庆,连同那些百子衣百子被,都是大嫂亲手为她织缝。
大嫂是家中唯一没守寡、有儿女的妇人,她已经四十岁了,眯起眼来穿针引线都觉得费劲,但仍然坚持这些东西都亲自动手。
&esp;&esp;杨末冷笑说:晦气正好,我还巴不得嫁过去立刻当寡妇。
被大嫂嗔怪地轻斥。
二嫂、四嫂、五嫂和六嫂,她们哪个不恨宇文徕,如果诅咒有用,宇文徕早就死过千遍万遍;但是真的临到她出嫁,她们却都退开了,不去碰那些象征着她婚姻美满子孙多福的吉服礼仗。
&esp;&esp;可是哪里还有美满。
嫂嫂们孤苦的后半生、娘亲凄清的晚年,不是为了成就她和仇人的美满。
&esp;&esp;而此刻披着这身沉重的凤冠礼服,她也觉得自己从内到外分割成了两层。
外在,是远嫁异乡、肩负两国合盟重任、端庄识礼的宁成公主;而内里,是至今仍被家人小心呵护着的、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克制住心头那股战栗怨怒的杨末。
&esp;&esp;她头上戴着鲜卑太子妃的凤冠,冠下发髻别无装饰,只有一根碧翠的发簪,像孔雀的尾羽,像怨毒的眼睛,深深地埋在乌发螺髻中。
&esp;&esp;一直到黄昏后外间礼毕,送入东宫的新房中,司馔司则摆下酒馔谷稷,饮酒用膳祭祀完毕,这一身翟衣顶戴才终于得以卸下来。
&esp;&esp;御幄设于西厢,面朝东方,四周挂满一重重一道道的屏障。
最外层是厚实的北地羊毛绒毯,挡风隔声;往里变成垂坠的绫罗,艳色流淌如水波粼粼;最里面则是轻薄如雾的绡纱,人走过去就能随着带起的风轻轻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