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开启之际，心底有一线奇异的期盼，仿佛幼年时，得了一只玉葫芦，内侍哄自己说是一件神通广大的镇妖宝贝。

此后便一直惴惴担忧又渴盼知道，若是打开，会释放出怎样的鬼怪。

那只玉葫芦最终被自己下了狠心打碎，却什么妖怪也没有。

&esp;&esp;幼时的幸运不会再度降临。

&esp;&esp;密函奏报——高氏太皇太后已于昨夜崩于燕山永乐行宫。

&esp;&esp;燕山行宫却毫无动静，既未向宫中报丧，也未在行宫举哀。

&esp;&esp;太皇太后已崩，身边人却秘不发丧。

&esp;&esp;尚尧面无表情，将展开的密函递给单融。

&esp;&esp;单融双手接过，凝神一字字读完，额上已是冷汗密布。

&esp;&esp;他不敢猜想诚王为何隐瞒太皇太后的丧讯，一个幽灵般的念头已不由自主跳了出来，不受他控制的在眼前扩张、弥散、笼罩下来……却听皇上声沉如水，如同黑暗中悄无声息掠出的枭，捕捉住了这个蛇行而起的“幽灵”

，一字字平静道破：“他需要拖延时间，布署兵马。”

&esp;&esp;剑已出鞘，弓已在弦，血光之变就在顷刻了。

&esp;&esp;单融是一路伴随皇上从晋王之位走到如今的人，血光杀戮已然见惯，如今不过是清理帝位之侧残藤野蔓的最后一举，除去诚王，从此再无一人能对皇权制掣，也再无人能阻挠帝后同心，并吞南朝的大业。

然而这最后一战，对于皇上似乎残酷犹胜三年前夺位之役。

&esp;&esp;若是诚王、武成侯、高氏这沉寂多年的一脉余灰，要借太皇太后留在这世间的余烬，作回光返照的一搏，便是生生逼得皇上收回最后的慈悲。

单融心生悲凉，只觉好一个孤凌九天，高处不胜寒的皇家。

&esp;&esp;皇上伸手折下枝上一束尖尖的冰挂，攥在掌心里，看它慢慢融化，“冰终究是冰，捂不热。”

&esp;&esp;单融低了头，“此乃天意。”

&esp;&esp;皇上目光深垂，眼窝凹陷处的阴影，蕴藏着来自西域母系的神秘，如一层纱幕蒙上来自齐人祖先的冷峻轮廓，令人永远看不透这优雅容貌之下隐伏的杀机。

&esp;&esp;“朕会给他放手一搏的机会，容他将手中可调之兵，尽数调来。”

&esp;&esp;单融一惊，“皇上，当真要容他带兵如入京？”

&esp;&esp;皇上张开手掌，融化在掌心的冰水，一滴滴顺着指尖坠下，“不但让他入京，朕还应更慷慨些，为他开启宫门，令百官迎候，送他登上大殿。”

&esp;&esp;单融不由张了张嘴，呼出浓浓白气，舌头仿佛也有些冻住，“皇上三思，此举会不会太过涉险？”

&esp;&esp;皇上并未回答，凝神若有所思，“追踪行迹可有发现？”

&esp;&esp;单融谨慎应道，“已循雪夜行迹查遍临近村落，发现一处村庄有疑，因怕打草惊蛇，尚未寻得时机接近。”

&esp;&esp;“比起他能调动多少兵马，朕更想知道，他在此处藏了什么。”

皇上冷声道，“眼下暂不惊动，伏围待命，若放走一只飞鸟，就斩一人是问。”

&esp;&esp;“是！”

&esp;&esp;“台卫都督这个位置空悬已久，朕将姚湛之冷置到如今，也到了用他的时候。

即刻拟旨，命姚湛之兼领台卫都督，总摄禁军与京畿九卫。”

皇上回转身，玄色大氅拂过，枝上积雪纷落，雪的白，与他眉鬓的黑，冷冷相映。

单融惟有应诺，越来越无法揣摩皇上的心意，当此关头，竟将拱卫京畿的兵马大权交到姚湛之一人之手，难道是倚重他来对抗诚王？这又不似皇上一贯行事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