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给了赏又如何？”

陶荧猛地打断，半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柳拂衣，“我们陶氏小门小户，从不敢攀此等恩泽，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却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esp;&esp;“陶虞氏守寡，儿女壮年早夭，一生辛劳，几个子孙，全靠她一双手带大，因常年忙于制香，双目熏出顽疾，还落下了头晕的毛病。

她熬了那么多年，家里才过上了好日子，本来，本来不用再如此拼命……”

&esp;&esp;他走近几步，欺近了柳拂衣，身上的黑气不住地被九玄收妖塔吸进去，却似乎毫无察觉，“你知道她被强迫制香时多大年纪了吗？六十五岁，足足六十五岁，若生在富贵人家，早该颐享天年，可是她却被赵沁茹的亲信，强行抓来赶制香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庆前一晚的那个夜里，她昏倒在制香房里，不慎碰落了烛台……”

&esp;&esp;柳拂衣闭了闭眼，感到一阵眩晕：“陶虞氏可是死于意外？”

&esp;&esp;怨灵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她，烧尽了陶虞氏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

&esp;&esp;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了，仿佛沾了湿漉漉的潮气：“魂魄与檀香（十五）

&esp;&esp;九玄收妖塔感知到陶荧的气息，更加兴奋，金光四射，照得整个大殿灿然生辉。

&esp;&esp;陶荧在这样的照射中，身上黑气飞速消散瓦解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柳拂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esp;&esp;收妖塔的威力，道上的妖魔鬼怪心知肚明，一旦柳拂衣放纵这只塔吞噬邪灵，不论是妖是鬼，都在劫难逃。

他再负隅顽抗，被消灭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esp;&esp;岂料柳拂衣伸手一指，收妖塔有些不情愿地后退一步，收敛了光芒。

他神情严肃：“我让你把话说完。”

&esp;&esp;陶荧的怨灵一顿，笑得簌簌抖动：“柳方士不必假意为我主持公道——”

&esp;&esp;“光明正大的捉妖世家家主慕怀江，竟然以镇鬼封印帮助皇家掩盖丑事，现在慕瑶又主动插手阴司之事，想要再次杀灭我们这些冤魂，你们捉妖人，不都是这种贪慕虚荣、恃强凌弱之辈吗？”

&esp;&esp;柳拂衣向前一步：“当年之事我不了解，只是慕瑶此次前来，是受赵太妃玉牌所托，别无选择。”

他看着眼前残缺不全的怨灵，“陶荧，你要为陶虞氏报仇，照理说我不该干涉，可你不该蛊惑这么多教众自焚，又意图谋害端阳帝姬，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你既然选择这么做，我与瑶儿必定要出手对付你。”

&esp;&esp;他伸出手，九玄收妖塔飘到了二人头顶，下一秒就要迸发出强烈的金光，他的手因焦急而有些发抖：“你的仇怨，自有阴司决断，我现在要你告诉我，瑶儿在哪里？”

&esp;&esp;陶荧诡秘地望他许久，低低一笑：“我不告诉你。

柳拂衣，痛失所爱的滋味，如何？”

&esp;&esp;话音未落，那个残缺不全的黑影瞬间化为一团黑气，向上一窜，直奔塔身而去。

&esp;&esp;柳拂衣脸色煞白，翻手收塔，可塔身光芒万丈，已然将自投罗网的怨灵吞吃干净。

&esp;&esp;柳拂衣收回九玄收妖塔，慌乱地将变回小木塔的神器抖了半晌，也只是徒劳。

&esp;&esp;他有些心神不稳地四处张望。

&esp;&esp;陶荧竟然宁死也不愿意说出慕瑶的下落。

&esp;&esp;“哥哥……”

&esp;&esp;佛殿内轻轻一声响，柳拂衣回过头，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披散着一头黑发，拽着他的衣角，正仰头看着他。

&esp;&esp;女孩没有脚，是个年纪极小的小鬼。

&esp;&esp;她拽了拽他的袖子，怯怯道：“我知道那个姐姐在哪里，你随我来。”

&esp;&esp;小小的怨灵身着一身崭新的绫罗绸缎，手腕上带着层层叠叠的金饰，个头只到柳拂衣腰际。

&esp;&esp;柳拂衣跟着她往殿外走：“你也是教众吗？”

&esp;&esp;小鬼回过头来，脸颊上一双乌黑的眼睛，“阿娘说，我和帝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是天大的福气，因为我有福气，赵妃娘娘才选中了我，让我代帝姬做神女。”

&esp;&esp;柳拂衣心里一梗。

&esp;&esp;端阳是无辜，可眼前这个代她受了火刑而死的民间女孩，又犯了什么错？

&esp;&esp;他柔和地牵住了她小小的手：“痛吗？”

&esp;&esp;小鬼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怕，低下头去想了半晌，只是有些畏惧地接道：“哥哥，我为你带路，是有条件的。”

&esp;&esp;柳拂衣一怔，随即问道：“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