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在走过去的路上，顾九命看见土路的一侧，有小鬼在吞食另一只成年女鬼的鬼体。

&esp;&esp;书生见她注意，便当向导似的多说两句介绍介绍他们古战场的规则。

&esp;&esp;“那小鬼吃的自己母亲，一看就知道了。”

&esp;&esp;顾九命敛眉不语，多看那小鬼两眼，小鬼注意到了，一抬头露出面无人色又哀切的脸，眼眶里是要坠未坠的鬼泪。

&esp;&esp;小鬼在哭。

&esp;&esp;鬼是没有眼泪的，从小看到大的顾九命很清楚，但这个小鬼的确在哭。

&esp;&esp;“鬼的世界也有规则，我们依靠煞气而活，但煞气不是一成不变的，若是一直没有进食，也不吞食别的鬼，一百年就能彻底被天地净化，然后消逝。”

&esp;&esp;他讲话的时候语气很缓，像个说书先生，有些娓娓道来的意味，说完，对着顾九命又是咧嘴一笑。

&esp;&esp;顿时深沉的感觉烟消云散。

&esp;&esp;他又在傻乐。

&esp;&esp;“古战场在空神域，很少人会来，新鲜的人肉都不够我们鬼分的，只能鬼跟鬼互吞，胜者为王，吞得下别的鬼才能更加强大，当然，如果有醴泉这种东西，我们就不用自相残杀，也不用吞食活人。”

&esp;&esp;“轮回呢？”

顾九命问。

&esp;&esp;书生走在前面，背影隐约有些萧寂冷落，声音也低下去：“你知道这是哪？古战场，在这里死的修士大部分都国破家亡，满腔怨气，整个古战场也都怨气冲天。”

&esp;&esp;“这样的鬼，是无法入轮回的，尽管不是国破家亡的鬼，是打了胜仗而死的鬼，沾了这样的怨气也轮回不了。”

&esp;&esp;顾九命下意识问：“你呢？”

&esp;&esp;书生一怔，回头，看见眼前这个姑娘眼底一抹悲寂，但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顿了顿，笑道：

&esp;&esp;“我是怨气的那种，更轮回不了，我都在这四千年了，刚刚在乱葬岗那，是七日一次的吞食大赛，走投无路快要消散的鬼才会进去，跟别的鬼互斗，吞一个回本，两个有赚，能活着走出乱葬岗，又能撑二十年，还是一条好汉。”

&esp;&esp;他似乎在这个活人身上看到了理解，不是怜悯和同情，是发自内心的理解。

&esp;&esp;怎么可能？这个小屁孩才多大，二十年不到吧？能懂他这个四千年的鬼？

&esp;&esp;“所以刚刚那个小鬼？”

&esp;&esp;顾九命的声音打断了书生的走神，他目光一闪，笑道：

&esp;&esp;“嗐，还能有什么，每年把自己给孩子吃的母亲数不胜数，她那种拖家带口的鬼，一般不是战场上死的，是被连累的普通修士吧，实力干不过别的鬼，最后再也没办法，只能把自己让给小孩。”

&esp;&esp;顾九命便走过去，用一滴醴泉换下那小鬼的眼泪。

&esp;&esp;“看不出你这么冷淡一个人，还有恻隐之心，我们鬼早就没这玩意了，反正都要互相吃的。”

&esp;&esp;书生看着顾九命一系列动作，心情复杂，人性这种东西，在成为了鬼之后就是狗屁。

&esp;&esp;可顾九命这么一下，却让他对她有了不少好感，他在她的眼里，看不见人和鬼对立的憎恶和抗拒，也没有让鬼不适的同情和可怜。

&esp;&esp;仿佛鬼在她眼中，与活人一样，别无区别。

&esp;&esp;这让身为鬼的他十分受用。

&esp;&esp;顾九命收起鬼泪，漠然道：“一物换一物罢了。”

&esp;&esp;她转移话题：“所以你们做了鬼，还会有阵营？”

&esp;&esp;书生惊愕地望着她，吃惊于她的见微知著，她竟在他寥寥几句话中，看到了这么一点，实属不易。

&esp;&esp;“自然有，生前就是互相打，死后更是，我们这边自称光复派，对面自称起义派，其实就是一群贼子垃圾。”

&esp;&esp;顾九命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城池前，城门大开，并没有什么守门人之类的，可以直出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