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库房边上，一位四通商号的师爷坐在的小桌边，桌上放着一个大箩筐，箩筐里是一筐子红黑漆筷子粗细的签子。

&esp;&esp;一身腱子肉的力夫，背上背着麻袋，有的两个，有的三个，重叠在一起，一步步从码头下上来，将货品卸下。

&esp;&esp;师爷便点一下数目，从框子取过两三根签子扔给他，相熟的还要笑骂两句。

&esp;&esp;力夫点头哈腰地接过，憨厚地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将签子往粗麻号衣兜里一放，擦一把汗水，转身再次排着队朝趸船走去。

&esp;&esp;一般到未时就收工了，码头边义棚现在多了几处饭点。

&esp;&esp;一处是大锅菜，炒菜的味道自是不消说的，一瓦盆一瓦盆地盛着，个力夫邀约到一处，每人挑上一荤两素拼个盘，人便能吃到不少菜品。

&esp;&esp;那些不会过日子的，还要打上一角劣酒，舍不得大饮，一口菜一口酒，和朋友轮流转着喝，这种喝法被称为“喝单碗”

，杯子像在众人嘴边翻跟斗，因此又叫“跟斗酒”

。

&esp;&esp;一处是烧菜棚子，一水儿的蜂窝煤炉，每个炉上放着一口大砂罐，每个砂罐里边都是一道好烧菜。

&esp;&esp;芋子烧排骨，脚板苕烧鸡，魔芋烧鸭，蘑菇烧肥肉，冬瓜烧五花，黄瓜烧鳝鱼，大蒜烧肥肠，青笋烧肚条……根据季节的不同和当日能够买到的食材，随时变换。

&esp;&esp;主事的娃子说了，苏小少爷说的，没有酱油没有豆瓣没有香料，那叫清炖，有了独门调料配方，做出来的这些，才叫烧菜。

&esp;&esp;这个是真香，分量也真足，不过价格不便宜，八十文一份。

&esp;&esp;力夫们也有办法，两个人合打一份，然后平分。

&esp;&esp;别以为吃亏，这个汤是可以泡饭的，饭可以多添一次！

&esp;&esp;程夫人的担心

&esp;&esp;故事讲了大半就讲不下去了，无他，酒菜上来了。

&esp;&esp;当哥哥的又惊着了，不仅为了美食，更是为了美器。

&esp;&esp;清一色的玉瓷餐具，如今是入夏，器具只有青白两色。

&esp;&esp;白色如羊脂白玉，青色如雨后梅子。

&esp;&esp;因为只有两人吃饭，因此菜的分量不多，不过每道菜色的摆盘都非常讲究，边上还点缀着花瓣，或者青蒜丝葱丝装饰的绿草，不光是一道道菜，还是一幅幅画，不是一般的雅致。

&esp;&esp;上菜的都是穿着青衣的小童，不光身上脸上干净，就连指甲缝，鞋袜，领口，都是一尘不染。

&esp;&esp;每道菜上来，小童还会琅琅地报上菜名，然后，当哥哥的如同井底之蛙，一样没听过。

&esp;&esp;当弟弟的就介绍，这是眉山最近才兴起的菜色。

主厨的是程舍人家的周大胖子，这老小子浑浑噩噩了四十多岁，突然不知道哪根筋通了，把江卿家厨菜色和中馈，来了个融会贯通。

&esp;&esp;家厨，是指富贵大家雇佣或奴使的专门厨师或尚食侍妾；中馈，则是指小康之家，包括一部分勤俭持家的官吏、知识分子家庭里母亲和妻女所操持的厨房料理。

&esp;&esp;光炮制手法就是一首诗：拌卤熏腌腊，冻滑炒爆酱。

溜炸煸氽煮，煎蒙贴卷酿。

糟醉淖烘烤，焖烧冲烩炝。

摊煨蒸炖粘，醉泡淋糁烫。

&esp;&esp;兄弟如今在商号寻了个书算之职，日子算是松快了。

没哥哥你当年鞭策，哪有我的今天，今后哥哥你常来，兄弟带你一道菜一道菜的过。

&esp;&esp;当哥哥的就赶紧谦让。

哪里哪里，都是贤弟你自己的本事，这次也是托兄弟你的福，东家知我在眉山有旧，特意带我来一趟，你眉山的货品太紧俏了，没点关系，真的不好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