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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欲言已忘言

&esp;&esp;一艘去往旧朱荧王朝中岳地界的渡船，中途停靠在一座名为瘴云的渡口。

两男一女悄然下船。

&esp;&esp;魏檗站在渡船顶楼观景台，目送三人离去。

&esp;&esp;临近朱荧王朝，等于离开了自家山头，进入别人地盘，魏檗对于披云山的感知便衰减了许多，等到了那座大骊新中岳，只会更受天然厌胜。

这就是世间所有山水神祇不得不遵守的无形规矩，山神涉水，水神登山，便要束手束脚，而一尊大岳山君离开自己辖境，拜访山君同僚，一样难逃此理。

&esp;&esp;不过即便如此，依旧问题不大。

没办法，他魏檗如今是宝瓶洲历史上摘句老雕虫，还被视为书院最没有真才实学的贤人。

在书院求学的儒家门生们实在受不了，书院就给老先生安排了这桩差事，负责镜花水月，为那些山上修士讲学。

估计连老先生自己都心知肚明，不会有人喜欢听他废话的，不过依旧讲了三十年。

老先生乐得清闲，有时候，还会带上几本属于自己心头好的书籍、笔札、字帖，挑选其中一句言语，由着自己的心情，随便讲开去。

&esp;&esp;崔赐在鱼凫书院那边满是书肆的大街上，听说了老先生一大箩筐的陈年旧事。

据说老先生当初之所以获得贤人头衔，是撞了大运，与学问大小没啥关系。

一开始也有各路聪明人，与当时还不算老的先生，成了诗词唱和的同道朋友，各国士林，各大地方书院，都盛情邀请此人去讲学传道，可是到最后，连官场上的那种烧冷灶，都没了兴致。

此人的一幅字帖墨宝，或者扇面题字和楹联等，最早的时候，可以随便卖出千两银子，可是到如今，别说十两银子都没人买，送人都未必有人愿意收。

&esp;&esp;可是崔赐却发现，自家先生听这位老先生的讲学，次次不落，哪怕是在清凉宗为那位贺宗主的九名记名弟子讲学期间，一样会观看鱼凫书院的镜花水月。

&esp;&esp;画卷上，那位老夫子，在那三十年不变的位置上，正襟危坐，润了润嗓子，拿起一本刚刚入手的书籍，是一本山水游记。

快速报过书名后，老夫子开宗明义，说今天要讲一讲书中的那句“村野小灶初开火，寺中桃李正落花”

到底妙在何处，“村野”

“寺中”

两词又为何是那美中不足的累赘。

老先生微微脸红，神色不太自然，双手持书，将那本游记高高举起，好像是要让人将书名看得更清楚些。

&esp;&esp;崔赐一脸无奈，问道：“先生，这位老夫子是要饿死了吗？怎的还帮书肆做起了买卖？”

&esp;&esp;李希圣微笑道：“是、纸上学问，反哺俗世人间，便是儒家教化，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便是学问至境。”

&esp;&esp;李希圣沉默片刻，望向那只香炉上方的袅袅香火，说道：“一收，是那天人合一，证道长生。

一放，自古圣贤皆寂寞，唯留文章千百年。

真正的儒家子弟，从来不会只求长生啊。”

&esp;&esp;老先生到底是老了，说着说着自己便乏了，以往一个时辰的书院课业，他能多唠叨半个时辰，今儿竟是半个时辰过后，便没了再讲下去的心气和精神。

&esp;&esp;老先生神色哀伤，直直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我其实知道，没人听的，没有人在听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