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都督委实英明！”

岳卿安眼中清光熠熠，纵使他自诩思绪缜密过人，可是每每到了危机存亡的时刻，总少了些临危不乱的气魄，不如涂煜这般有大将风采，无论何时何地都做到游刃有余。

&esp;&esp;涂煜是不世出的将才，岳卿安越想到他不久后的归隐就越觉得可惜……不过转念一想，涂煜虽是人中龙凤，孙昭又哪里是池中物？一山不容二虎，涂煜心思这般豁达，肯及时放手，对黎明百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sp;&esp;……

&esp;&esp;——

&esp;&esp;霁膺关城楼下传来洪亮、整齐、嘹亮的军歌时，一生战功赫赫的霁膺关守将徐至勤，竟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发抖，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空虚感，而恐惧亦像是一把无声无息扎进他身体的冰刃。

&esp;&esp;徐至勤不由于心中感叹，这曾被世人称为天下最坚固的霁膺关，此时不过徒有其表……他此刻真是悔恨至极，若不是胡肆要围剿孙昭所率领的祁军，嫌他那堵“东墙”

不够坚挺，硬拿自己这道“西墙”

来凑！

他哪里会像现在一样狼狈？

&esp;&esp;毫无乐调的军歌听得徐至勤几欲崩溃，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于沙场上、官场上积攒了多年的自信便彻底沦丧不再。

&esp;&esp;过了很久，他的嘴唇才终于艰难地蠕动了下，不过却是侧身同身后的副将艰难地下令投诚……

&esp;&esp;副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大恫，铮铮铁甲下的肩骨哆嗦得厉害，唤了声，“将军！”

&esp;&esp;徐至勤变了调子的声音有些滑稽，“你可知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esp;&esp;几位副将沉默不言，末了，只见徐至勤伸出三根手指，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副将看见他干裂嘴唇掀起，难以置信地问：“将军，我们难道只剩下……三万人了？”

&esp;&esp;“三万？哪里还有三万哟！”

徐至勤忽而苍凉大笑。

&esp;&esp;先前，他以各种借口扣这些将领留在此处不得离开，就是怕他们知道兵营中已经空了，会变节投敌……可是现下，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esp;&esp;“没有了，全都没有了……霁膺关……只剩下这城下的三千人马了啊……”

徐至勤往日威严荡然无存，他像一个被儿女赶出家门的老者一般无助，语调像哭也像是在笑。

&esp;&esp;众将闻他这么说，登时面如白纸，心如枯叶，好像一个个都变成了脆弱的纸人，仿佛有什么尖利之物捅过来，他们就会破了似的。

&esp;&esp;既为军人，死本是无惧，然而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屈辱！

在他们眼里，城下那近二十万大军，似乎根本不是来攻城的，而只是来看戏，看一场霁膺关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摧毁掉的好戏。

&esp;&esp;——尤以那身骑一匹枣红色大马、位于整齐有素的队伍最前方的英姿勃发的男人最是可恶！

&esp;&esp;他的表情又怎能这样的从容怡然？周身的氛围也根本不像是在战场，更像在某个阳光充裕的午后，和妻子在院中的石桌上下棋一般无二。

&esp;&esp;……

&esp;&esp;“我徐至勤愿献上项上首级，只愿涂都督不伤害我霁膺城内百姓分毫！”

&esp;&esp;徐至勤听说涂煜是匪寇出身，他担心他会以暴虐方式入城——荼毒百姓，是以才会这样主动献出生命，以期涂煜可以饶过百姓。

&esp;&esp;妻子前两年过世后，他又续了弦，小儿子刚刚满月还未七日……他的牵挂比年轻时更多，他也更加怕死。

可他毕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责任去守护他该去守护的东西。

&esp;&esp;涂煜动作一气呵成得翻身下马，向前跨了不过半步，对面高高城墙上的兵士们的弓箭就立刻紧张而畏惧地架了起来。

&esp;&esp;在他们心中——涂煜简直就是魔鬼！

&esp;&esp;不然现下他们的守将都说要以命来换百姓安危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esp;&esp;难道真如传说中所言，自为匪时，涂煜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