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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虽然懊悔之词,可他面上哪里有半分懊悔之色,一脸的兴致勃勃。
&esp;&esp;岳欣然视线悠然看向窗外:“不,是丰岭之时,我就已经决定将‘茶砖’永远扣下,陆府绝不再产。”
&esp;&esp;原来这样之早……对面人却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esp;&esp;然后,他竟缓缓拈起一枚白玉棋子,璀璨眼眸中流转的光芒莫名迫人,倏忽开口道:“其实,高崖先生确是教过我念书识字的……”
&esp;&esp;岳欣然看着他摩挲羊脂玉的棋子,洁白的指尖没有丝毫血色,竟叫人辨不清肤色与玉色,她只淡定开口道:“想借茶砖控制北狄,想法不错……若是一开始便寻陆府商谈,我定会赞同,说不定真会落入你的陷阱中。”
&esp;&esp;毕竟,她极少对盟友设防,说不定,还需要去洗涮北狄与益州关系这个锅。
&esp;&esp;而茶砖控制北狄……游牧民族惯食奶、肉,极少植物摄入,茶砖于他们,便是如盐铁一般的必需品,而非是消遣之物。
对方能够从细微之处看出此事,甚至由此嗅到茶砖于北狄局面诸多可以运作之处……
&esp;&esp;岳欣然看着对面那张几乎是上苍钟爱所现的面孔,她思忖,如果不是穿越一场,她会否会如对面此人一般,有这般敏锐犀利的判断呢?
&esp;&esp;所以,她从来不会轻易小瞧当世之人。
&esp;&esp;对面的公子却收敛了笑容,看似随意地在棋枰上落下一子,慵懒地起身,就像揣掉脚边一只木屐般随意道:“三江世族,小师妹你任意处置吧。”
&esp;&esp;在此局终了之时,终于算有了与之同枰而弈的资格吗?这些豪门阀阅的嫡系……可真是有趣。
&esp;&esp;在对方散漫身影即将消失在茶室中时,岳欣然却忽地开口道:“茶砖之事,你去玩吧,我用它换王登的家人。”
&esp;&esp;对方身形一顿,他回过身要说什么,忽听翎羽破空之声嗖嗖而至,不知何处出现数道黑影齐齐将这公子团团护住,然后阿孛都日与数道身影仿佛从天而降,步伐一错,便与对方对峙起来。
&esp;&esp;早在靳图毅身边那仆从身上,阿孛都日便看出了不对,此时才上来,实是因为这群人竟十分棘手,阿孛都日顾不得其他,风云骤起
&esp;&esp;那是一扇绣满牡丹国色的画屏,远山如黛,溪流潺潺,一丛丛牡丹栩栩如生,国色逼人,姚红魏紫,灼灼怒放。
&esp;&esp;岳欣然盯着这扇画屏,有些失神,屏外黑影幢幢,一蓬又一蓬赤红浇溅而上,更衬得国色天香,分外妖娆,血腥味弥漫鼻腔,她却仿佛在看一出默剧般,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esp;&esp;这一刹那,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丰岭道上,头顶而降、避无可避的硕大巨石,有人在间不容发的刹那揽着她避到一旁;
&esp;&esp;熊熊大火里,有人负着她艰难自火海中越出,月光下拔刀弯弓,毫不迟疑斩杀所有匪徒;
&esp;&esp;繁樱春水,纵马云间,有人带她见识过两生加起来亦未见过的翩然梦幻,云雾山河;
&esp;&esp;漫山遍野、灼灼燃烧的凤凰花海中,有人向她灿然而笑,踏舞而歌,送她一束从来没有收到的凤凰花……
&esp;&esp;她飘散的思绪被一只飞入屏风里的胳膊打断,鲜血尽染,分不清是哪一方人马,手中兀自紧紧握着一柄长刀。
&esp;&esp;原本以为只是一段偶然相遇的有趣旅程,欢颜相伴也罢,倾身相护也罢,都可以坦然受之,纵使他年分开,亦能潇洒挥手,互道别离,却原来……不是这样。
&esp;&esp;岳欣然摇了摇头,唇畔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esp;&esp;杀伐呼喝,无数血腥杀戮声中,岳欣然却俯身想把那刀从断肢中取下,无奈大概胳膊的前主人同它分开时的最终意志太过强大,竟然无法取下,岳欣然想了想,干脆拖起那断肢,血液的触感原来是这样,冰冷又黏腻,十分不适。
&esp;&esp;盯着画屏之后,隐约的人影与刀光,伴着弓弩夺夺,岳欣然扯了扯嘴角,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倾身相护,她恐怕,当不起,更不想当。
&esp;&esp;拖着那截胳膊,抬腿,踹。
&esp;&esp;屏风倒地,在一室刀光剑影中,这点声响实是微不足道,在有的人心中,却又震如雷霆。
&esp;&esp;陆膺手中已经换了近弩与长刀,近弩所至,例无虚发,每一抬手,必然收割至少一条生命,可有那公子的命令在,除了两个牢牢护住公子安危的死士,其余十余道黑影却如盘旋的秃鹫般,死死缠在陆膺身旁,他的前后左右,不断有下属为他抵挡,两方人马杀得鲜血遍地,刀来剑往,不时有弩箭激射而出!
&esp;&esp;这般危险的境地中,那公子却偏偏抱臂站在原处,一步不动,他脚下铺着的皮毛长毯已经尽染血色,脏污得看不出原本色染,可他一身雪裘,却依旧点尘不染。
&esp;&esp;看到屏风倒下,拖着一截断臂意思意思的岳欣然,他眼中猛然光芒暴涨,愤怒超过任何一刻,冰冷的杀意毫无遮掩地直直朝岳欣然而来。
他生平,何曾这般为人所欺,这陆岳氏既然知道陆膺在此,从头到尾必是设局在骗自己!
&esp;&esp;白裘公子缓缓抬起手,一指岳欣然,便要开口。
&esp;&esp;岳欣然却静静地道:“你要想清楚,我死之后,世上再没有知道茶砖的制法。
你想利用北狄实现的无数计划,只能悉数付诸流水。”
&esp;&esp;然后,她一双至清的眼眸直直对上他的眼睛:“是为宣泄你发现自己被骗之后的恼羞成怒,还是为了大局忍一时激愤……毕竟,棋枰之上,是容不得那许多无用情绪的。”
&esp;&esp;血腥满地之中,她的话偏偏清清楚楚传入耳中,这一刹那,幼年时起的无数羞辱与教训,仿佛又在心间回荡,他额头青筋跳动,双目赤红,一张俊美的面孔都无端生出三分森寒。
&esp;&esp;陆膺一脚踹飞始终围着他阴魂不散的三个死士,手中近弩射穿其中一个的喉咙,再没有了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