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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sp;&esp;然而,他很清醒,太清醒了,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esp;&esp;贺兰浑闭着眼,手中剑猛地向前刺出:“不。”

&esp;&esp;剑尖刺入贺兰光远的胸膛,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穿进了空气中,贺兰浑睁开眼,贺兰光远正在慢慢变淡,贺兰浑贪婪地看着他,想要阻止,却无法阻止,贺兰光远彻底消失了。

&esp;&esp;“阿耶。”

贺兰浑无声地唤着,大约从今往后,他再不可能看见父亲了。

&esp;&esp;手背一凉,纪长清握住了他。

&esp;&esp;贺兰浑看着她,她是这虚幻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esp;&esp;贺兰浑猛地抱住了她。

&esp;&esp;她微凉的身体在他怀中,充盈着他空荡荡的心,贺兰浑的下巴搁在她头顶,闭着眼睛低声唤她:“道长……”

&esp;&esp;他搂得太紧,纪长清只能看见他一小片侧面,眼皮是红的,头发是湿的,纪长清手指插,进他湿冷的头发里,灵力蒸腾着,头发很快变干,她生平头一回知道了怜惜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esp;&esp;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别忘了你妹妹。”

&esp;&esp;手被握住,贺兰浑在她手心轻轻一吻,抬起微潮的眼皮:“我知道。”

&esp;&esp;他猛地一甩头,将一切软弱的情绪都甩在脑后,跟着松开了她:“是不是必须自己看清,才能破局?”

&esp;&esp;方才她一直不曾出手干预,那么这个幻象,看来只能本人来破。

&esp;&esp;“我试过,没用。”

纪长清道。

&esp;&esp;方才她并非没有干预,在他冲向那辆马车时她便试过,灵力并不能让幻象消失,甚至连大雨都是真实存在的,这阴隐山的幻象与别处的都不一样,框架是假的,所有的细节又都是真的,这是赵凤台重新构造的新世界。

&esp;&esp;这里世事圆满,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所以那些人进来之后便没再出去,但赵凤台并不是慈悲的佛陀,他让他们人生圆满,必定是贪图他们拥有的东西。

&esp;&esp;中途出去的人都变老了,他们缺少了几年的寿命,赵凤台要的是寿命,没出去的那些人,剩余的寿命也许都归了赵凤台。

&esp;&esp;所以阴隐山的昼夜特别短,这里的一年,大概只相当于外面的半个月一个月,赵凤台在失去神格和大半灵力之后,就是靠夺取别人的寿命来维持自身。

&esp;&esp;纪长清抬眼望去,崔颖跟着武夫人越走越远,山路渐渐变成了车马通衢的大道,隐约有些像洛阳的模样,也许在崔颖的世界里,她正与武夫人一起回洛阳。

&esp;&esp;手心再次触到温热的嘴唇,贺兰浑吻着她:“我去找阿崔。”

&esp;&esp;他飞跑着追上崔颖,一把拉住:“阿崔,你想让阿娘一辈子都只围着你转,那么你能保证一辈子守着阿娘,绝不离开阿娘吗?”

&esp;&esp;崔颖怔了下,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什么?”

&esp;&esp;“我知道你需要阿娘,可阿娘她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活法,她并不只是为了你我而活。”

贺兰浑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崔,假如当初我也这么缠着阿娘不许她再嫁,还会有你吗?还会有我们十几年的兄妹情分吗?”

&esp;&esp;崔颖怔住了,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拉着武夫人,心头一时清楚一时迷茫。

&esp;&esp;“阿崔,你再细想想。”

贺兰浑轻声道。

&esp;&esp;余光却在这时,瞥见一抹熟悉的山色。

&esp;&esp;贺兰浑抬眼,见卫隐远远站在山腰上,山风吹起他白衣的一角,他抬眼望着前方,神色凝重。

&esp;&esp;在他面前,是春夜的骊山,春草绒绒,碧桃红花,那是三年之前。

&esp;&esp;贺兰浑猛地一惊,那时候,卫隐也在?

&esp;&esp;

&esp;&esp;夜风拂过,吹起沾染尘灰的白衣,卫隐握紧麈尾,看着面前斜卧在脚下的女子。

&esp;&esp;是那只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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