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起初谢印雪都没意识到这里是座医院，直至他发觉周围惨白墙壁莫名眼熟，很像他还未去明月崖前常待的那处地方，于是谢印雪立马侧首，朝左侧一扇窗户望去，继而毫不意外地与一双积满白霜般的雪目正对相视。

&esp;&esp;雪目的主人穿着身浅蓝色的病服，双臂交叠着搭在窗沿上，脑袋微微右偏，张唇用稚嫩的童音问：“我会死吗？”

&esp;&esp;乍一听，这个问题仿佛是在问谢印雪。

&esp;&esp;可谢印雪却能确信无疑，雪目小孩不是在问他。

&esp;&esp;毕竟他认得这个小孩。

&esp;&esp;他叫做沈秋霖，正是未改名时幼年的自己。

&esp;&esp;所以下一秒，另一道声音便笃定的回答道：“会的。”

&esp;&esp;不过声音的主人却非谢印雪，它同样纯真稚幼，仿若一支沾了墨汁颜料的画笔，出声的刹那，即将往事历历绘出在谢印雪眼前——

&esp;&esp;“我得了这个病后，一年就死了。”

&esp;&esp;身体灰白发青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信誓旦旦对窗边的沈秋霖说：“你也得这个病一年了，肯定马上就要死了。”

&esp;&esp;沈秋霖摆正脑袋，也对病房窗外树荫下的小鬼伸出一根手指：“但是我爸爸说，我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esp;&esp;小鬼面露不屑，拍着胸脯以过来人的身份道：“我没死之前我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哄我的。”

&esp;&esp;沈秋霖：“……”

&esp;&esp;“你快些死吧，我一个人好无聊。”

这回轮到小鬼歪脑袋了，他捧着下巴说不吉利的话，脸上却不见恶毒，全是不知世事的天真无邪，“你死了就能陪我玩游戏了。”

&esp;&esp;沈秋霖闻言用一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神态叹了口气：“我不死也能陪你玩游戏，我死了就不能陪你了。”

&esp;&esp;小鬼疑惑：“为什么啊？”

&esp;&esp;“因为死了我就要去见妈妈了。”

沈秋霖道，“我妈妈也死了。”

&esp;&esp;说完，沈秋霖伸手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些：“外面光烈，你要进来和我一起看电视吗？”

&esp;&esp;“要要要！”

&esp;&esp;小鬼欣然飘进屋内，谢印雪也翻了一次窗，跟在小鬼后面进了病房。

俩小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电视，谢印雪就挑了沙发坐下，眼眸凝着房门。

&esp;&esp;——他在等两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esp;&esp;其中一位人未至，声先至，他嗓音嘶哑，透着疲倦和痛苦：“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esp;&esp;紧跟着，便有人嗓音儒雅温和地安慰他：“我知道，怀慎，你先别急。”

&esp;&esp;谢印雪听着他们的声音，忍不住垂睫阖目，再睁开时，房门也应声打开，两道高挑的身影齐齐立在门口，一道清癯瘦长，另一道仙姿出尘。

&esp;&esp;那个面容年轻，双鬓却早早生出几根白发的男人眼眶有些发红，却在看到床上穿着浅蓝色病服的小孩时硬扯出一个笑容。

&esp;&esp;他大抵是不常笑的，勉强笑起，笑容也僵硬不自然，但声调却分外温柔：“阿霖，这是你七叔叔，玉清师父。”

&esp;&esp;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床边探了探沈秋霖的额头，确认他没在发烧后又摸摸他发顶：“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