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卖花娘呼客自己选花枝，望见客人还在痴望女道观，便又道：“南门外的老榴树你看到没？最早是没有的。

据说是因当年公主出生后，玉体羸弱，有高人指点，公主五行缺木，叫在所居的坊门南向位置栽种一株榴木，可化解不利，长保平安。

圣人爱女心切，去求老圣人的恩许，移栽来了榴木，这才有了如今这独一份的景。”

&esp;&esp;“对了，小郎君你初来乍到，记得我的提点，若是路过，千万绕开走。

听过如今宫中那位小阿爷吗？说这榴木是为寿昌公主福祉而栽，木也有灵，即便落花落叶，也是不可随意处置，何况受人踩踏。

故派人轮班日夜看守，随时归拢落叶落花，有胆敢践踏或是损毁者，严惩不贷。”

&esp;&esp;“小郎君看这两枝如何？”

&esp;&esp;卖花娘替客捡出了一双花，抬起头，见人已是去了。

&esp;&esp;絮雨走进簪星观，穿过牌楼、钟鼓楼，来到灵宫殿，又路过灵宫殿，望见三清阁，步足踏着地上青砖，停在了阁前那长而阔的庭院中央，环顾四周。

&esp;&esp;直觉告诉她，这片庭院的左右从前是花厅和西楼，而今望去，屋台依旧，厅楼却变成了元君殿和真武殿。

&esp;&esp;她站了许久，迟疑着，继续行去，眼前霍然出现了一片芙蓉园。

再停片刻，下意识穿过芙蓉园，往右手边去。

&esp;&esp;一道寂静的回廊在她脚下延伸了出去，杳无人迹。

她沿着廊道慢慢前行，到了尽头，赫然又出现了一堵墙垣。

&esp;&esp;墙门紧锁，但透过墙上杂树遮挡的镂空花窗，依稀仍能望见墙内几分景象。

那里有座小桥，桥下是片平地。

&esp;&esp;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旧日许多痕迹都已了无，但是桥下的所在，从前的这里，显然有个被填平了的水塘。

&esp;&esp;四周静悄无人，风过，花墙内杂树窸窣。

不知何处的深檐角落里，此时隐隐也飘来一阵占风铎的金振之声，时疾时断，越墙而出，倍添阒寂。

&esp;&esp;她自花墙内收回目光，仰面，看着那锁闭的门上方的石刻字。

&esp;&esp;“蔼春园”

。

&esp;&esp;斜阳静静照着这面年深日久苔痕侵蚀的石匾。

她看得久了，眼睛仿佛刺痛起来，有淡淡的雾气在眼底缓缓地弥漫开来。

&esp;&esp;“你怎进了此地！”

&esp;&esp;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叱声。

&esp;&esp;絮雨转头，看见一名女道急匆匆地上来。

&esp;&esp;“快走！

此处禁地！”

女道厉声驱逐。

&esp;&esp;这道门的后面，是从前定王府的内宅，殷王妃和簪星郡主的寝堂便在其中。

圣人当年将这潜邸赠作女道观时，将这处圈了出来划作禁地，有阉人如常洒扫，以便圣人随时可以来此追思亡人。

&esp;&esp;絮雨沿着来的路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起初急促，后来慢了下来，越走越慢，最后当她终于回到道观的大门前时，双腿已如灌满铅，沉重得连面前的这道槛都无法迈出去了。

&esp;&esp;她已经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