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王敦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每个字都很是挣扎，因此信也非常之短，只有一句话：江陵一战，魏家有责。

&esp;&esp;尽管时隔数年，江陵城被围攻、破城的一幕幕，盛卿卿回忆起来仍然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

&esp;&esp;她记得裹着火油的巨石像是从天而降地划过城墙上空，如同要灭世一般重重落在城内，整个江陵城都为之战栗震颤。

&esp;&esp;她记得自己远远地看见家中被砸成废墟，跑回去时面对小山一般的断垣残瓦束手无策，只能用双手徒劳地挖掘。

&esp;&esp;她还记得兄长朝她龇牙一笑，绑了护甲上城墙，当东蜀军占领整个江陵城，他都没有再出现。

&esp;&esp;明明那时候，兄长对她许诺说援军就在路上，死守三日便能击退东蜀军。

&esp;&esp;可江陵连一日都没能守住。

&esp;&esp;那日烧了大半个江陵的熊熊烈火仿佛又再度映在了眼中，盛卿卿闭了闭眼，颤抖着手将信纸拿起又看了一遍上面八个大字，默不作声地点火将它悄悄地烧了，灰烬倒进了屋角的花盆里。

&esp;&esp;或许本该兵精粮足的江陵城被东蜀军一日攻破，其中确实有腌臜也说不定。

&esp;&esp;盛卿卿静坐在屋内镇定了半晌，才像没事人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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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盛卿卿紧紧盯着王敦的脸，确认他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后，合眼轻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esp;&esp;——若说一万八千余人里只活下来十三人，是证明那场守城战的艰难与东蜀军的残酷，那么等战役结束后区区几年里，十三人就只活着一人，便不能用普通的借口解释得过去了。

&esp;&esp;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后，盛卿卿才睁开眼睛，她沉静地看入王敦的眼睛里，“发生了什么事？”

&esp;&esp;“原先我也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江陵城一役便如同看上去那般简单。”

王敦说，“总共只活下来十三个人，你说我这运气得有多好，是不是得了菩萨眷顾？”

&esp;&esp;他说这话时语气并非庆幸，反倒是像是在外倾倒某种厌恶之情。

&esp;&esp;“除了我以外，剩下十二人的名字样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毕竟是苟活到最后的难兄难弟了。”

&esp;&esp;盛卿卿记得，其实一开始东蜀军破城时，江陵守城军活着的还有好几千人，大多受了伤，但至少活着。

&esp;&esp;可为了立威，也为了逼迫大庆割让国土称臣，东蜀军每日拉走一批守城军杀死示众，宣称杀完士兵就杀百姓，气焰十分嚣张。

&esp;&esp;等孟珩带军终于收复江陵城时，牢里只留下了十三个活人，王敦正好是其中一名幸存者。

&esp;&esp;那些记忆实在过于灰暗，平时盛卿卿也试着不去多想，今日却不得不仔细地翻阅起记忆的每一页来，从中寻找任何可能和魏家有关的蛛丝马迹。

&esp;&esp;“其中有个叫李麻子的是伙夫，你不认得的——他那日凑巧没上前线，火石一砸下来，他正好被伙房里的铁锅砸晕了，爬起来的时候东蜀军早已冲入城内把他也抓了当俘虏。”

王敦皱着眉回忆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从

&esp;&esp;孟老夫人深沉地摩挲着拐杖，“你当真想好了？”

&esp;&esp;“想好了。”

盛卿卿轻声道，“母亲这么多年虽然不回汴京，但我是她的骨肉，自然看得出她对外祖母万分愧疚，想求得您的原谅。

原先我不知道是为何，如今既然知道了缘由，便由我来替母亲还了魏家的因果吧。”

&esp;&esp;“魏家不小，你原本想嫁个小门小户的，却是对不上了。”

孟老夫人又说。

&esp;&esp;“这外孙女也想过了，”

盛卿卿偏头笑道，“既是还人情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

好在魏夫人心善，愿意让我一一见过魏家还没定亲的公子再做打算，便宽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