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梁东序叹了一声，低低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十六岁就藩，那时候北境千疮百孔，胡人肆虐压境，我一颗心全在踏平北蛮，开疆辟土上，王府之事皆赖从前的王妃打点，从没有二旁心去想儿女情长之事，唯有在遇见你之后，才知岁月漫长，要同你一起，方才能活得有意思。”

&esp;&esp;既然说起从前的王妃，顾南音不免多问了几句。

&esp;&esp;“你待她如何？可有遗憾？”

&esp;&esp;梁东序轻声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一位姑娘，温柔可亲，操持家业，抚育孩儿，我待她也许没有多热切浓烈，但该顾惜她的，应当都做到了吧，只可惜天不假年……”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从前的事，“她临走时，握了握我的手，叫我一切保重。”

&esp;&esp;顾南音不免唏嘘起来，“世上的女子大多是善良的，可惜男子们就各有各的坏。

因我十二年前遇人不淑，故而不想再与男子有纠葛，而你，从前的夫人待你温柔可亲，所以你才能继续保有对感情的期待。”

&esp;&esp;梁东序追踪娘子的一切，哪里又不知她从前的遭遇，不由地心疼起来。

&esp;&esp;“不过是因为遇上了你……”

他喃喃，剖白着自己，“或许，娘子能告诉我，你顾忌、在意的是什么？才不愿意嫁与我？”

&esp;&esp;顾南音摇了摇头，温声道：“从前，我是顾家不受重视的女儿，成了人，草草被嫁去了广陵，后来九死一生的逃回来，就绝了再嫁的念头……”

&esp;&esp;“倘或你只是普通人家的男儿，我知道你待我的万般好，应当会义无反顾地嫁与你。

可你如今贵为天子，我不知该如何同你相处。”

&esp;&esp;她叹了一息，好看的眼睛慢慢望住了他，“你瞧，今日这样不给你面子的事，往后肯定还会发生，你如今能忍，三年五年之后呢？朝臣们若是见到了，敢保他们不会进言？”

&esp;&esp;“更别说周天子尚有一百二十个妃嫔，我若同你成婚，必不会允你后宫三千，你当下同意，往后谁能保证？梁东序，如今咱们这样，情浓时见面，情淡时便不见，总好过日后成一对怨侣。”

&esp;&esp;她说着说着，便见眼前人的眼眸里慢慢浮泛起了一层水雾，梁东序一抬袖，掩住了眼眸，也将泪水掩藏了去。

&esp;&esp;“娘子原来这般不信任我。”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将你视作的，是我的妻子，爱而敬之，珍而重之。

寻常夫妻也会争执分歧，如何咱们不能？三千后宫的皇帝有之，可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的皇帝也有之，为何娘子不肯相信我一回？”

&esp;&esp;顾南音看着他强撑着不落泪的样子，头一次觉出心疼来，她抬起手，抚上他的面颊。

&esp;&esp;梁东序从她抚上来的温柔里得到了勇气，继续道：“娘子，我在北地时，向百姓子民许诺五年赶走北蛮，七年开辟万亩农田，十二年来百姓安居乐业，我全部做到了。”

&esp;&esp;“倘或娘子信我，我会在朝臣万民面前立下盟誓，此生不负娘子，绝不会移爱她人，更不会封妃纳嫔。

我与你，做一对紫禁城里的寻常夫妻。”

&esp;&esp;他说话时，眼神诚挚地有如赤子，顾南音被他说的话震慑住了，好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esp;&esp;风微微吹动顾南音的鬓发，夜风愈来愈冷了。

&esp;&esp;原处高墙里的开挖之声还在继续，对岸的人间灯火早已深眠，漆黑一片。

&esp;&esp;顾南音叹了一息，反握住他的手，头一次主动偎依上梁东序的肩膀。

&esp;&esp;“此事不急，先做一阵子外室……”

&esp;&esp;梁东序心下激荡，只觉得眼前光明一片，娘子此时显而易见地已有几分松口，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得就能将娘子迎娶进门了。

&esp;&esp;他渐渐收敛了眼泪，凑上了顾南音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