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凡阳妻倪素，虔备寒衣，奉与郎君徐鹤雪。”

&esp;&esp;她吹了吹湿润的墨迹，将它放在衣袍里，火星子迸溅着发出噼啪声，她松手的刹那，衣衫落入火盆中，火光吞噬着衣料，烧尽表文。

&esp;&esp;火焰炙烤得倪素脸颊发烫，她坐在阶上，眼睑无声湿润。

&esp;&esp;忽的，细碎的金铃声轻响。

&esp;&esp;倪素像是被这声音一刺，随即夜风忽然凛冽，吹得她面前的铜盆里火舌张扬。

&esp;&esp;寒雾顿起，倪素想要起身，却险些站不稳，她扶着廊柱缓了一下，却被这一阵急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esp;&esp;冰凉的湿意一点一滴落来她的衣襟，倪素勉强睁眼，院中的灯笼被吹熄的刹那，她看清自己手背上的雪粒。

&esp;&esp;倪素猛地抬头。

&esp;&esp;月华如练，而落雪如缕。

&esp;&esp;她大睁双眼，满颈满肩的冰雪都在刺激着她的感官，月华投落在茫茫寒雾里，凝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esp;&esp;雪白的衣袂，朱红的衣襟，乌浓的发髻。

&esp;&esp;那样一张苍白而秀整的面庞。

&esp;&esp;“阿喜。”

&esp;&esp;四时好（三）

&esp;&esp;倪素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esp;&esp;从那晚洞房花烛开始，从那首留在食单附页上的《少年游》开始，她要与一个永远不能长相守的人互许一生。

&esp;&esp;与他相爱，然后看着他走。

&esp;&esp;她已经做好准备，三餐粥饭，一部医书，就作为她余生的全部意义，少一些难过，少一些蹉跎。

&esp;&esp;她自认，她可以做得到。

&esp;&esp;如果此刻，没有下雪的话。

&esp;&esp;金铃声声，寒雾茫茫，她方才烧掉的寒衣又干净整洁地穿在那个人的身上，他的发髻间是一根白玉竹节簪。

&esp;&esp;而她不着外衫，披散长发，甚至没有穿鞋袜，整间院子里的灯笼被吹熄大半，她面前的铜盆里火星子也随风而飞扬。

&esp;&esp;“阿喜。”

&esp;&esp;他的声音落来，冷得像浸过雪，一刹那，逼得她眼眶湿润。

&esp;&esp;他走近一步，她却后退一步。

&esp;&esp;徐鹤雪倏尔顿住，不再动了。

&esp;&esp;他亦不敢置信，此刻他竟身处人间。

&esp;&esp;“你过来。”

&esp;&esp;倪素后知后觉，声线发颤。

&esp;&esp;徐鹤雪听见她的声音，才顺从地抬步朝她走近，铜盆里的火光熄灭了，风里有草木灰的味道。

&esp;&esp;他在阶下站定。

&esp;&esp;莹尘点滴飞浮，细碎的光影在倪素的眼前晃来晃去，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你打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