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吓得不轻，顺着山坡往上跑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esp;&esp;李闻寂看见她用自己挖草药的小锄生生地挖出了一个土坑，然后战战兢兢地将陷在污泥里的零碎人骨全都埋进去。

&esp;&esp;她立起无名的坟冢，两旁还有她移栽过来的几簇野花，在山风里摇晃乱颤，颜色烂漫。

&esp;&esp;她有着同他怀里的妻子一般无二的明净眉眼，只是多添一些稚气。

&esp;&esp;而她收殓的，正是死在那场由长安吹到宁州的政变之风里，他的尸骨。

&esp;&esp;在他重生为修罗神的那一年，

&esp;&esp;凡间岁阳关山上，有一个小姑娘将他陷于泥淖里的枯骨，将他短暂荒唐的那一段人生，都收殓入了坟冢。

&esp;&esp;千年前祝融藤生长在岁阳关，她正好将他埋葬在那初生的藤根之上。

&esp;&esp;祝融藤依附着他的残骨生长，也记住了她的气息。

&esp;&esp;后来被周云镜种在朝雀山上，而她跌落悬崖时，祝融藤寻着她的气息及时蔓延至她的身边，终令她死而复生。

&esp;&esp;他与她的前生素未谋面，

&esp;&esp;她却做了他的殓骨人。

&esp;&esp;“姜照一。

&esp;&esp;他的眼眸里仿佛添了些湿润的水雾，轻柔的吻落在她乌黑的发间，“你的这一辈子会变得很长很长，而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esp;&esp;他与她的这段尘缘，原来不止今生。

&esp;&esp;她在前世将他从尘世的泥淖里收殓，

&esp;&esp;替他守好他作为凡人时最后的尊严。

&esp;&esp;又在今生，成为他的妻子，陪他走了关山迢递的一程，不弃不离，生死相依。

&esp;&esp;白雪红尘你就是这世上唯一值得的人。

……

&esp;&esp;春日里，洒在庭院的阳光已经带了些温度，明亮的光线穿插在宛如凝碧的树叶之间，随着树枝的轻晃，投在地面的影子也变得轻盈生动。

&esp;&esp;回廊里的桌上添了炭的风炉里火焰烧得正旺，放置在上头的茶壶里已经煮沸，李闻寂用竹提勺舀了热茶进盏，还没将茶盏凑到唇边便放在桌上，他随即站起来，转过身，伸出手指轻敲了两下窗棂。

&esp;&esp;“嗯？”

&esp;&esp;隔着一扇窗，他听到妻子闷闷的声音。

&esp;&esp;“一会儿贺予星就会过来，你午餐想吃什么？”

他轻声问。

&esp;&esp;“不想吃。”

&esp;&esp;她没有开窗，只是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esp;&esp;披着被子窝在床上，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打量着自己那张满是皱痕，苍老枯瘦的脸。

&esp;&esp;她的头发也都是花白的，一双手也老得不能看。

&esp;&esp;窗外的李闻寂沉默两秒，忽而伸手从外面开了窗，顿时他身后的阳光顷刻间落入窗内，照见靠坐在窗前，裹着被子的她。

&esp;&esp;他们这样近。

&esp;&esp;他的眼睛似乎仍然没有什么焦距，只是伸出手摸索着触摸到她的头发，随即稍稍往前探身，就要去亲吻她的脸颊。

&esp;&esp;可她却侧过脸躲开，把自己的脸也藏进被子里，“你现在不能亲我。”

&esp;&esp;“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