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梵行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是因为南安郡主才不想走的？”

&esp;&esp;从头到尾，连个标点符号和语气都没有改变。

&esp;&esp;燕无纠将这句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一遍，整个人都炸毛了：“什么？！

屁话！

老子是那种人吗？你不比她好看多了？”

&esp;&esp;他看梵行还要问下去，顿时打了个激灵，抓起一旁的拐子一瘸一拐从梵行身旁钻了过去：“我想起我和那只凤雀约好了今天一起玩的来着，走了走了！”

&esp;&esp;……那只凤雀明明每次见到燕无纠都会傲慢地斜睨他一眼扬长而去，几时跟他好到可以约着玩儿了？

&esp;&esp;燕无纠随口胡诌了一通逃出了梵行的视线，松了口气，他不肯让梵行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烦，也哽着一口气不肯朝梵行吐露实情，说是少年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也好，说是他不愿意梵行担忧也好，总归他就是要瞒着梵行。

&esp;&esp;他瞒就瞒了，心里又过意不去，使尽了浑身解数偷摸着去讨好梵行，清心寡欲的僧人不贪恋口腹之欲，也没有喜好的玩物，燕无纠介于自己心里有事也不敢凑他太近，只能像只做错了事的大猫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驯兽员后头，试图不动声色地引起他的注意。

&esp;&esp;今天是“无意中”

发现的一支凤雀翎，明天是“不小心”

捡到的红荔子，少年人要讨好人的法子也笨拙得很，透着一股傻里傻气的味道，梵行对此安之若素，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大有文章可作了。

&esp;&esp;楚鸣凤之后又三不五时地来找燕无纠，次数和频率都有所上升，眼神里的浓情蜜意愈发深厚，燕无纠只能苦逼兮兮地跟着加大自己爱慕眼神的出场频率，又给自己设立一个碍于身份自卑怯懦的人设，在楚鸣凤面前一径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竟然也没有引来怀疑。

&esp;&esp;两人这般互相做戏做了大半年，连楚凤悄都隐约听说了自家母亲似乎有了个非常中意的男子，正在忐忑该不会自己真的要有后爹了吧，始终隐形人似的被阖府上下不闻不问的梵行却迎来了自己的访客。

&esp;&esp;其实以梵行这样的高华气度，实在不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

&esp;&esp;望着面前皎洁如白莲静水般的僧人，楚鸣凤仿佛又体会了一遍当初在闹市里初见的惊艳。

&esp;&esp;……这样的气度风姿，实在是不应该没人注意到的。

&esp;&esp;但是想到最近查到的一些东西，楚鸣凤便露出了点细微的笑容来，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位云游四方的普通僧人可是一点也不普通，隐匿自身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了。

&esp;&esp;隔着一张茶桌，两人面对面坐下，梵行垂着眼睛捻佛珠一言不发把自己当个石雕，楚鸣凤则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这位她忽略了数个月的僧人，蓦地笑起来：“佛子居于我府上数月，我竟是一点也不知晓，怠慢了大师，鸣凤心中有愧得很。”

&esp;&esp;梵行闻言顿了顿，泼墨般的睫毛抬起，张了张嘴，又犹疑着闭上，视线还是停留在面前那张雕琢精致的茶桌上。

&esp;&esp;“大师是要否认吗？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便直说了，数月前我遣人去了中原，正巧经过中原有怨怼愤恨之言，心中戾气还不到能使他拼出命举旗造反的程度。

&esp;&esp;她需要另一份更有温度、有分量、有血有肉的仇恨。

&esp;&esp;都不需要深思，楚鸣凤就把视线落在了梵行身上。

&esp;&esp;叫和尚造反难度太大了，梵行看起来就不是个会生出戾气的人，不若当个饵倒是恰当。

&esp;&esp;如果梵行死了，死在她那个好哥哥手里，燕无纠会不会愤恨失措？如果一个梵行还不够，也没关系，她还可以给燕无纠安排登基后行事残忍，丝毫不顾及世家的颜面，手中屠刀不知屠了多少贵胄血脉，公卿世家早就对暴戾任性的天子怨怼已久，谋逆的话不敢说，要是有这么个改换门庭的机会，他们哪里会不乐意呢？而要改换门庭的话，同为贵胄的燕无纠比任意一个出身平民的天子更能让他们接受。

&esp;&esp;燕无纠不缺胆识，不缺心机，更有阔达的气度，他现在缺的就是一个理由，一个将他点燃的理由。

&esp;&esp;他就是那个最好的理由。

&esp;&esp;在梵行的计划里，他要让燕无纠先掌握南疆十六部的兵马，而后以燕氏遗孤的身份联络京城贵胄推翻楚魏统治，楚魏的大军大都屯在北部防备草原，南疆这片地势崎岖边远，又是皇帝的出生地，也没人防备他们，只要沟通得当，骗开城门，大可以长驱直入打进京师。

&esp;&esp;计划很完美，唯一的问题就是缺个造反的由头。

&esp;&esp;难道他一个清心寡欲的僧人要在燕无纠耳边念叨“暴君乱政，不若自取这大好天下”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