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会儿他真觉得自己的心事，也能泡出一杯生普来了。

&esp;&esp;“既然真要说这件事，我怎么能约你在外面呢。”

吴越吟转身从矮柜里拿出一盒什锦曲奇，用眼神示意陶然当茶点搭配：“我需要坐在家里，看着一切如常，才能开得了口跟你说这个啊。”

&esp;&esp;话到尾音，已成一声叹息。

&esp;&esp;这一场从日上中天，一直进行到日影西去的对谈，也就始于这一声叹息。

&esp;&esp;吴越吟印象中的那个冬天，故乡小镇云低欲雪。

风在空旷的街道上徘徊，但凡途径小巷，地形骤变，就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esp;&esp;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场景，之前的每一个冬天，镇上都是同样的情形。

冬衣臃肿，穿着它们的人都像是笨拙滑稽的傀儡，却还嫌它们实在还不够厚。

这雪还没落下来，阴云就笼罩在每个人心上。

&esp;&esp;——就跟这里的日子一样，沉郁，无望，且没有尽头。

&esp;&esp;从火车站出来的吴越吟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些木然地拖着行李箱走了一段，然后才反应过来或许应该叫个车。

&esp;&esp;可是这么晚了，早就过了这个镇子还亮灯的时间，她又能上哪儿去叫车呢。

&esp;&esp;那个时候的她才刚读大二。

考出去曾经令她心满意足，之后的几个假期都来去匆忙，外面的世界远比这儿死气沉沉的气象要有吸引力的多。

&esp;&esp;正因为这一年多来，对家里有意无意的疏忽，数日前母亲的那个电话，才让她格外惊慌。

&esp;&esp;至少到她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片和乐。

父亲的小生意还算顺遂，母亲常年在家操持家务，小她两年的弟弟学业出色，几乎从来没有丢掉过全校鹤唳3

&esp;&esp;回忆里的目光实在太摄人，吴越吟怔了很久，才在清苦的茶香中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她答应了常铮的内容。

&esp;&esp;“常铮和我们归舟是怎么在学校认识的，那些来龙去脉我不清楚……我估计你也不想听，那我就直接说那件事吧。

常铮自己说不出口的，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esp;&esp;陶然仿佛对茶杯上方袅袅的水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闻言只是轻轻一点头。

&esp;&esp;“归舟整个高中阶段的大部分时候，成绩都很不错，到高二以后，几乎很少从第一的位次上掉下来。

他那时候是个挺傲气的个性，不懂得跟周围人要尽量和睦，这样时间长了，就开始有人嫉妒他。”

&esp;&esp;往事早已发生过，但用自己的声音再次揭开当年的序幕，对吴越吟而言，依然有不小的心理压力。

陶然并没有开口，一直沉默地坐在对面，这多少让她轻松了一点，至少能继续说下去。

&esp;&esp;“当时有一个省级数学竞赛，他们班上有个偏科的男生，据说是惦记了很久这个参赛名额，一直在等着老师来跟他提。

那种一考定终生的环境里，每个学生都把任何一点机会看得很重。

后来报名期限都过了，他才发现名额其实早就给了归舟，老师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

&esp;&esp;——后来事情平息一些之后，吴越吟私下跟常铮谈过一次，得知当时那位男生在很多场合明确表示过自己不服气，甚至在数学课上直接站起来，质问过老师为什么隐瞒学校有竞赛名额的消息。

可是吴归舟一贯的成绩摆在那儿，就算拿着成绩单按顺序挑，其实也轮不到他。

&esp;&esp;可少年心性的偏执和暴虐，往往没法用成年人的正常逻辑去理解。

&esp;&esp;“他不满了很久，有一次趁归舟去参加竞赛辅导，一帮同学都在起哄，他就去翻了归舟的课桌抽屉。

就是那么不巧，那天他抽屉里，恰好有一封写了一半的情书。”

&esp;&esp;——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

没人知道一个少年的冲动，即将点燃一整个镇子的恶意。

吴越吟在数百公里外的大学校园里参加社团活动，吴归舟在隔着操场的另一栋教学楼听课，父亲在工作，母亲在家里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