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皇帝在房里跟儿子说话，门外站着宪侯奕侯，外间还立着个内侍青云。

侍卫们都在走廊里。

独孤琛自打知道儿子跟六皇子夹缠不清的关系，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彻底做了鸵鸟。

&esp;&esp;宋微其实已经可以勉强下地，看见皇帝进来，故作艰难撑起身子，龇牙皱眉一副痛苦模样。

&esp;&esp;皇帝疾走两步，扶住他肩膀：“小隐，躺着别动。”

等他躺好了，才试探道，“父皇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

&esp;&esp;见宋微半阖眼帘不做声，完全不似前两次张牙舞爪反应激烈，心头大喜。

在床边坐下，微抖着手摸了摸他脸颊。

想起初三头次见面时生机勃勃的样子，此刻却这般消沉憔悴，既心疼难当，又有些无端恼恨。

&esp;&esp;恼恨无法宣之于口，心疼却可以充分表达。

&esp;&esp;皇帝握着儿子的手，话语间充满感情：“小隐，从前的事，你也知道了。

总之，是父皇对不住你，和你的母亲。

然而错已铸成，悔之莫及。

你母亲若地下有知，一定不愿看到你这般伤心难过。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父皇好不容易找回了你，却已年迈体衰，行将就木……小隐，从前父皇没能陪过你，往后……恐怕也陪不了你太久，你如何忍心……”

&esp;&esp;没想到皇帝打起亲情牌来这么具有煽动性，宋微差点就动摇了。

在被子里狠捏自己一把，才睁开眼睛，问：“陛下高寿？”

&esp;&esp;呃……皇帝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被人当面问年纪。

上一次，是二十多年前，美丽的蕃族少女睁着大眼睛问：“陛下，你多大了？”

&esp;&esp;愣了一会儿，才道：“父皇今年六十有七。”

&esp;&esp;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个年纪确实算很老了。

宋微在心里算了算，又问：“我娘什么样？”

&esp;&esp;终于听到一个正常问题，皇帝松口气：“你娘……乃室韦族的公主，因室韦并入回纥，说是回纥也没错。

她在室韦乌洛部族隐居的西域依连山麓长大，入宫之前从未出来过，就像天上的仙子，不识人间烟火，纯真无瑕，宛然可爱……”

皇帝越说越惆怅，感伤叹气，“至于模样，你跟她有七八分相似。

朕瞧见你，便好似瞧见她又回来了一般。”

&esp;&esp;能被送进宫的公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宋微估计了一下年龄差，皇帝的岁数不但没能挣得同情分，反而令儿子更加鄙夷。

无耻老流氓一个罢了。

&esp;&esp;眨着那双跟已逝纥奚昭仪神似的大眼睛，宋微问皇帝：“听说你儿子不少？”

&esp;&esp;皇帝被他直直地瞪着，早已湮灭在记忆深处的某些细节神奇复苏，仿佛看见憨态可掬的少女眨着大眼睛问：“陛下，你究竟有多少个妻子？”

&esp;&esp;恍惚间回神，答道：“你有五个兄长。”

&esp;&esp;宋微道：“多子多福，陛下好福气。”

&esp;&esp;语气不冷不热，也不知是何用意。

皇帝心中有愧，想起老大太子跟老三隶王，觉得小儿子这话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esp;&esp;宋微仰着头：“喏，你看你儿子一大把，少一个省事，多一个麻烦，何苦非要把我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