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富贵啊！

没事，侬放心试药，阿奶这脚都裹了几十年了，好坏都不要紧。”

&esp;&esp;甚么“舒筋活血散”

个名堂她从来没听说过，既然孙子有心要帮她医治，又哪里好伤了孩子的孝心？不过话说回来，富贵就是聪明过人有天份，样样都拿得起。

他跟着老酒伯弄的什么土方子，连小乔折了的腿都医得这般好，当真说不定也能治这小脚的陈年老伤？

&esp;&esp;抱着满腹的欣慰和一点微末的希望，阿奶拆了长长的裹脚布，让宝贝大孙子给涂上黑糊糊的草药膏。

&esp;&esp;老酒伯眼放精光，倒是想上手帮忙，被曹家阿爷不动声色地挤了开去，连张氏的脚影子都没见着，只得讪讪站到一旁，心痒痒地听富贵与他阿奶边问边嘱咐。

等到阿奶的双脚都弄好药，曹阿爷也没让他看一眼，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堂屋，盯牢不放。

&esp;&esp;从那一日起，阿爷向富贵学了涂药的方法，全权接手为阿奶端盆打水，三日一换药的工作。

&esp;&esp;不到半个月，张氏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居然独自一人稳稳走到了村人乘凉开会的所在——风水庙高大的银杏树下，一帮老娘们看到不常出门的曹张氏只是略有些惊讶，等到众人看到她稳步如飞的脚步，这才咋乎开了。

&esp;&esp;“喔哟，曹阿婆啊！

侬，侬这小脚，啊？放开了？”

&esp;&esp;“这般大年纪还能放脚？用的甚药啊？痛不痛？”

&esp;&esp;张氏笑眯眯地一一答话，话里话外都是自家富贵的向老酒伯学来的本事，孝敬她这阿奶的，一把年纪也只好听孩子的话，把两只脚也解放了。

&esp;&esp;村里像她这般小脚的还有几个，都是上了年纪，在旧社会时从小缠的，旧时封建风俗，稍有点资产的家里都要让女儿缠脚，好嫁个上等的好人家。

这种苦痛当真是想想都骨头渗寒铁。

&esp;&esp;张氏再三问过孙子，药膏还有，帮人也一点无妨，这才走到村人面前让大家瞧瞧自家孙子的本事和孝顺，要是能再帮上几家，富贵的好品性还能不传到四邻八乡？她悄眼扫过周家婆子有些不自在的脸庞，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是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esp;&esp;曹富贵哪里想得到自家阿奶的肚里心计，他忙着研究炼庐的美食、药方，时不时炼个有趣的“器”

，再带了一帮兄弟上县城上省城晃荡，一边收破烂，一边交结“朋友”

，不知不觉也闯下了好大的牌面。

&esp;&esp;至于媳妇不媳妇的，他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招惹窝边草，更不想娶个乡下妹子回来。

省城县里良家的、放荡的也见识了不少，却是离着他理想中的老婆差了十万八千里。

&esp;&esp;走了几趟省城，毫无预兆地，噩梦又缠上了他。

&esp;&esp;这一次的梦里，到处都是血与火，动荡与激情交织着，疯狂的血色染红了他的梦。

&esp;&esp;他一头冷汗地从长长的噩梦中惊醒，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娶老婆的事。

&esp;&esp;望着窗外暗沉如墨的夜，曹富贵汗湿脊背，喃喃骂了声——娘希匹！

&esp;&esp;“旅程”

&esp;&esp;1966年6月1日，中央的xx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

&esp;&esp;暴风骤雨如期而至。

&esp;&esp;曹富贵一字一字地把这篇社论掰碎了细读，读了五六遍，这才烦躁地丢开他托姑爹专门留下的报纸。

&esp;&esp;因为那些激烈的“噩梦”

，他这几年都时不时陷入对未来的忧虑中。

&esp;&esp;何以解忧？唯有种地。

&esp;&esp;有足够的玉石让他种地做菜、炼药制器，炼庐里的土地也扩张了许多，如今足有十几亩，不但有黑土、沙壤，连田边的小山都多了半座。

炼庐让他种了一茬又一茬各色各样的粮食蔬菜瓜果，不但鸡鸭成群，连猪和羊都养了好几茬，要不是牛犊比较难搞到，他怕是连牛都要在山上养几头。

&esp;&esp;几间库房堆得爆仓，药品、美食把老祖宗的架子抽屉格塞得满满当当，连种不过来的几亩地上，都堆满了前几年的陈粮。

好在炼庐除了库房和格子里能保鲜，外头“露天”

放着的粮食也不太容易陈腐霉烂，曹富贵更是把老玉米、干谷子、菜干这些不太会坏的粮食堆得山一般，以此来减轻心头的不安。

&esp;&esp;也幸亏他神经粗大，心也宽，才没被吓人又漫长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