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亲了亲我，仍是无比郑重地说完了他的誓言。

&esp;&esp;“若我卫恒他日有违此誓，则我的母亲无论是身在地府还是已转世为人，皆不得安宁，灾祸缠身，再也不愿认我这个儿子。”

&esp;&esp;他竟用他最为敬爱的亡母来发誓，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请上天作证，天打五雷轰的誓言来，不知诚挚了多少倍。

&esp;&esp;既得他诚心相待，纵然前路并非坦途，仍有几多风险，我又有何惧，只和他携手同行便是。

&esp;&esp;两日后，卫华被废去皇位之后，我那天子表哥再次颁下诏命，愿禅位于卫恒。

&esp;&esp;这一次，卫恒没有再推拒，受了雍天子命使节送来的传国玉玺，在一个月后正式登基称帝，改朝换代。

以大齐为国号，改建兴二十九年为黄初元年，尊卫畴为大齐高祖皇帝，生母丁氏为孝高皇后，诸弟皆由侯爵晋位为王爵，诸姊妹皆被封为公主，只除了一人。

&esp;&esp;退位让贤的前任天子刘燮被封为安顺公，其夫人卫华为安顺公夫人，却不予她长公主的尊号，无任何食邑封赏，只命安顺公善待与她。

且她所生的儿子不但再也当不成太子，连安顺公的世子也做不了，待安顺公百年之后，其爵位将由庶长子承继。

&esp;&esp;卫恒登上帝位的，说我是再醮之妇，如何配为新朝之国母，母仪天下。

&esp;&esp;太中大夫孔荣甚至拐着弯的以此事讽刺卫恒，他在奏表中言道：“因近日朝中之事，臣复读史书，方知武王伐纣，得胜之后，当以妲己赐周公。

何故？因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

&esp;&esp;竟是将我比作那众人口中祸乱了殷商八百年朝纲的妖妃妲己，先嫁入程家为妇，待程家被卫畴所灭，复又被卫畴嫁给子恒这周公为妻。

&esp;&esp;这孔荣不愧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的《公羊传》。”

&esp;&esp;他口中的荀先生便是荀渊，卫恒刚当上齐王时，要为岩弟找位学识渊博的夫子教他读书，不想荀渊竟主动请缨，愿意教导于他。

&esp;&esp;我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怎的现在这般刻苦用功了？”

&esp;&esp;这小小少年便握了握拳道：“荀先生说了，虽说阿姐如今有皇帝姐夫护着，可我身为甄家唯一的男丁，阿姐的亲弟弟，自也当刻苦用功，他日建功立业，成为阿姐坚实的后盾和依靠，省得旁人以为我甄家无人，软弱可欺。”

&esp;&esp;我慢慢敛了笑意，“荀先生同你说这些？”

&esp;&esp;岩弟道：“荀先生待我极好，先前那些朝臣们都不赞同姐夫立阿姐为皇后，只有荀先生始终站在姐夫这边，还帮着姐夫想办法拒不纳妃。”

&esp;&esp;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荀先生待我如此之好，也是因为阿姐的缘故。

我曾问过荀先生，为何待我们姐弟这般好，荀先生说是因为他欠了阿姐的情。”

&esp;&esp;“先生他到底欠了阿姐什么情啊？”

岩弟有些好奇地问道。

&esp;&esp;我心中也自奇怪，我何时于荀渊有过什么了不得的恩惠，值得被他这般鼎力相报。

便道：“阿姐也不知道，不如阿弟回去再问问荀先生，既然你想早些回去用功读书，那阿姐也就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吧。”

&esp;&esp;他拜别了我，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一拍脑袋又跑了回来。

&esp;&esp;“有件极其要紧的事忘了同阿姐说了。”

&esp;&esp;他仰脸看着我，郑重其事地叮嘱我道：“阿姐，你不是有那位神医仓公留给你的医书吗？那上头可有让妇人生子怀孕的秘方。

你得赶紧为姐夫生个小皇子才成。”

&esp;&esp;“阿姐刚当上皇后，那些朝臣就纷纷上书说姐夫至今膝下空虚，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要姐夫征选良家子入宫为妃，好早日诞下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esp;&esp;“虽然姐夫置之不理，把他们全骂了一顿，可若是阿姐再不赶紧给我添个小外甥好堵住那帮人的嘴的话，只怕那些人又要同皇帝姐夫啰嗦，吵着要他纳旁的女人入宫，万一——”

&esp;&esp;不等他说出个万一来，便被某人接过话头，沉声问道：“万一什么？”

&esp;&esp;就见卫恒正迈步进来，他一袭黑色衮袍，上用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并飞龙在天的图案，头戴天子冠冕，瞧着不怒自威。

&esp;&esp;我刚要躬身行礼，便被他抢先扶住，他却不免岩弟的礼，还瞪了岩弟一眼，面沉如水。

&esp;&esp;“朕看你跟着荀渊读了几天书，倒是越发长进了，连朕的话都敢不听，不但将这些混账话讲给你姐姐听，还敢指使起你姐姐来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