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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似乎是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才发出了那声啼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叫人感觉不到。
男人吃了一惊,笨拙慌张地把孩子塞进自己怀里,用并不宽阔的肩膀替他挡住瓢泼而落的大雨,企图用自己胸口那一点的热度留住这个脆弱的生命。
这时,婴儿身上&ldo;啪嗒&rdo;一声掉下一个小小的骨牌,上面用刀子刻了&ldo;长安&rdo;两个字,边角已经被它前任主人无数次的摩挲而弄得圆润发白,很旧了。
男人蹲在地上,费力地捡起骨牌,然后抱着婴儿躲在了一棵大树下,用牙齿咬开骨牌上面穿的线,把它在婴儿的脖子上重新打成了结,然后把骨牌捂热了,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婴儿的胸口里。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露出辛酸而释然的表情‐‐愚昧地相信那块小小的旧骨牌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能让死神把这个孩子留下。
男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像是被激起了那本已经临到垂死的求生欲,抱着婴儿,闪身飞快地没入了浓密的丛林里。
华沂幸存的亚兽男人名叫哲言,他用了一根粗布条,把小婴儿绑在了自己的胸口,毕竟他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即使敌人们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丛林里依然有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他只是个健全的时候尚且没有多少战斗力的亚兽。
哲言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会生为一只亚兽,为什么那些曾经无所不能的天神们会让人们生而分为三六九等,让他生来就和那些跟自己只有一字之差的同胞们有如此天差地别一样巨大的鸿沟。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就学会了低头做工,不废话。
抱怨,是不能够让一个人活下来的。
哲言跌跌撞撞在泥泞中奔跑,时而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据说今年部落里出生了好几个个孩子,哲言有些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可是这小家伙那么安静,不哭也不闹,蜷在他怀里,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的轻,只是偶尔在哲言停下来,给他喂水或者野果的酱汁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这孩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还带着婴儿特有的清澈,也是他那张发青发紫的小脸上唯一带着活力的东西。
哲言怀疑这不是孩子的性格安静,很有可能是他生了什么病,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走了多远,哲言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这才看见了一条细细的路,横在森林的边缘。
他知道,那是去更北方的路,传说那里有成群的野狼,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被不见天日的大雪覆盖,除了最强悍的战士,没有人敢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他双膝一软,摔倒在了路上,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
一整夜,除了水果,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失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甚至觉得胸口开始蔓上麻木。
直到这时,婴儿终于发出了声音,像小猫一样地哭泣起来。
哲言瘫倒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半个身体,用冻得发白的哆嗦的手指捧起这个小小的生命,笨拙地摇晃着他,可是方才还很乖的小婴儿却哭闹个不停,声音细弱,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小脸皱成一团。
哲言猜他可能是饿了,雨季里林子中的果子都会因为水分过分充足而溃烂,吃起来根本没有多少糖分,但他又能去哪里给孩子找吃的呢?他们的家已经不在了,而他本人,连只野兔也抓不住。
男人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徒劳地用手指蹭去婴儿脸上的眼泪。
&ldo;别哭了。
&rdo;他这样说道,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婴儿的身上,&ldo;我们都得活着,知道么?即使我们都是没用的人‐‐可没用的人,难道就不能活了么?&rdo;伤病、淋雨以及连夜奔逃,让哲言发起烧来,他拼了最后一丝清明爬起来,摇摇晃晃地顺着小路边缘走下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不真实,有虫蚁叮咬在他身上,痒得发疼,一抓就是一道血痕,汗水淋上去,火辣辣的。
他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对这小家伙说了什么,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他不是在表达什么,或许只是行至末路的几句胡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