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esp;&esp;连离得最近的从侍都没察觉到。

&esp;&esp;但天攰就是及时地回了头，视线顺着朝年竭力正经的脸，慢慢落到了案桌下底层的抽屉上。

&esp;&esp;它现在的样子其实不大，比真正的原形缩小百倍不止，显得眼仁很圆，鼻头水润，翎羽严丝合缝贴着身体的时候，现出一种并不张扬的安静，但并不代表它身上的危险之意就完全被这样甚至有些“可爱”

的外表遮盖住。

&esp;&esp;再怎么说，天攰也是妖兽中绝对顶尖，不容置喙的存在。

&esp;&esp;它是天生的王者。

&esp;&esp;而且，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世上仅剩的一只天攰，它有两副面孔，在薛妤面前是一副，在别人面前是另一副。

&esp;&esp;朝年和溯侑共事二十多年，从前这样的现象，也不是没有，但他会遮掩，因此显得不明显，这两天失了忆，又变回了原形，这种区别对待就展现得淋漓尽致，半分不带含糊。

&esp;&esp;就比如此时，它看过来的这一眼，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没有苍龙血脉的人，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esp;&esp;朝年也没好到哪去，他心脏怦怦直跳，手指僵硬，尽量自然地扯了下嘴角，道：“我带公子去。”

&esp;&esp;天攰没理他，它几个起跃，轻飘飘地落到案桌上，爪子往抽屉中一捞，在朝年破碎的笑容中捞出了一本不薄不厚的名册。

&esp;&esp;它展开一看，盯着最上面一行的字眼看了又看，最后逐一飘到下面的名字上。

&esp;&esp;完了。

&esp;&esp;完蛋了。

&esp;&esp;朝年恨不得剁了自己为求保险而多此一举的手。

&esp;&esp;这本名册，其实溯侑之前看过。

&esp;&esp;这是他们在进飞云端之前，邺主给薛妤列出来的未来正君，侧君与侍君的各世家人选，许允清郝然在列。

&esp;&esp;当时薛妤随意看了两眼，就丢到朝年桌上了，之后一直这么放着。

&esp;&esp;朝年方才是觉得天攰这种兴师问罪，含了十年老醋的口吻十分不对劲，脑子灵光一闪，不知怎么想到了这茬陈年旧事，想稳妥点放着，结果反而引出事情来。

&esp;&esp;“公子。”

朝年脸都麻了，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吞了吞唾沫，解释道：“这是很久的事了，女郎没说过要他们。”

&esp;&esp;天攰听不进他说的话。

&esp;&esp;它叼着那本名册，许允清也不看了，翅翼一展，以一种十分可怕的速度横穿过殿前司值房，闪电般原路回到薛妤所住的内殿，外面守门的女侍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紧闭的门扉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esp;&esp;朝年连着诶了几声，没办法，垂头丧气地跟着跑了出去。

&esp;&esp;它气势汹汹跃过庭院的时候，薛妤就有所察觉，她看着跟小炮弹一样撞进来的天攰，不疾不徐地停下笔。

&esp;&esp;天攰几步跳到她桌上，将嘴里叼着的名册放下，两只爪子扒拉着翻到

&esp;&esp;邺都从半夜开始刮风下雨，一直到清晨，天都沉甸甸地阴着，庭院外的鸟雀啾啾叫唤，簌簌抖着枝干上蓄积的水珠。

&esp;&esp;这一场雨下来，深秋的气温一降再降，十几天后，最为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esp;&esp;殿内没有狂风骤雨，只有庄重写意的山水屏风和古挂画，掐丝珐琅金炉里熏着香，几层纱帐径直垂下，图案上缀着细微灵光，无风而动时，像里面的人随手挥开了一层星河。

&esp;&esp;溯侑醒得早，他安静地盯着头顶的暗红色的床帐看了一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如此情境。

&esp;&esp;身边的人还睡着，长发如支流般撒在缎面和枕头上，又像在纯色的被面上延展出去的满树枝丫，崤城那场大战消耗太大，加之昨夜，她几乎是无声地纵许他放肆，因此现在还未睁开眼。

&esp;&esp;这两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esp;&esp;变成缩小的原形满邺都城乱跑，在薛妤的殿内胡作非为，称王称霸，还跳上桌子和她发天大的脾气，将桌面拍得砰砰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