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在万里江山图之下，季千山说的一切话都将止于这个小小的书房。

他的头轻抵着方晏初的肩头，像是经过了长长的跋涉之后终于回归家乡一样收敛了眉目，他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一路上的见闻，时停时续。

&esp;&esp;本用不着他说的，方晏初魂魄归位之后自然会收拢这其中的所有信息，然后他就会知道季千山经历的所有事情。

但是季千山一定要说，仿佛只有他说出来的才算是经历过了。

&esp;&esp;你的心魔好像叼走了龙游君的那根尘世木笔。

智清身后跟着一只小小的黄雀走了进来，黄雀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落在窗上的横梁上，两只红色的爪子互相交替着抓着横梁。

&esp;&esp;方晏初的房间就连木头都来历特殊，这一根海黄的横梁可比黄莺儿自己家里随便捡的木头好多了。

黄莺儿在横梁上落脚之后自如地在横梁上蹭了蹭鸟喙，扑棱了一下翅膀安静下来。

&esp;&esp;我知道了。

季千山懒得搭理智清，更懒得因为心魔的事情搭理智清，眼睛半睁不闭地应道，心道：黄莺儿都知道在师父的房间里要安静，怎么这和尚这么没眼色。

&esp;&esp;跟智清一样没眼色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一只小小的脆弱的黑猫。

雪崩的时候谁也没顾上它，好在他是煞气化妖，好歹又沾了一点方晏初的圣人之气，好不容易才从雪堆底下把自己扒拉出来。

环顾茫茫白雪，季千山和智清早就走了，不能不说，它那时候都有点绝望了，合着季千山把自己带过来就是为了杀猫灭口。

&esp;&esp;好在黄莺儿说话声音够大，小黑猫循着黄莺儿的声音找过去居然发现了季千山的身影。

但是它不敢就这么上去找季千山，万一季千山反应过来把自己再扔回去怎么办？

&esp;&esp;它就这么一直跟着黄莺儿的声音，一直跟到了雪原尽头，眼看着黄莺儿变成一只大大的鸟儿。

它也是手贱，看见鸟就刹不住食欲，悄悄地跳到了黄莺儿身上。

&esp;&esp;呕小黑猫从黄莺儿的羽毛中跌出来，胃里的苦水都要被它吐干净了，呕我有点有点，呕晕机

&esp;&esp;妈呀！

黄莺儿再想着保持安静也顶不住自己身上突然掉出来一个活物啊，而且这个活物还是自己的天敌，不

&esp;&esp;（五十七）

&esp;&esp;就连方晏初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醒过来：

&esp;&esp;陆敬桥提着剑追杀一只四处乱跑的黑豹，黑豹嘴里还叼着一根蘸满墨汁的尘世木笔；智清和一只黄雀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桌上待解开炼魂术的一个魂魄奄奄一息；他们家那只煞气化形的小黑猫吐得昏天暗地，一边吐一边大骂季千山不是人。

&esp;&esp;季千山呢？

&esp;&esp;季千山煮着一杯奶茶，浓浓的鲜奶，醇香的茶叶，混在小火上细细地熬煮，熬到整个屋子都溢满了奶香、茶香。

香气像是会呼吸的美人，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像是层层叠叠的波涛，一层叠上一层去，被堆叠得厚重饱满。

&esp;&esp;千山方晏初轻轻道。

&esp;&esp;师父！

季千山一下子扔下搅动奶茶的勺子，叮当一声，勺柄碰到锅沿。

他冲上来扶住方晏初的身体，抵住他的额头，深深望进方晏初的眼底，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esp;&esp;嗯。

方晏初笑了笑，尽管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和虚弱，但眼里却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辛苦你了。

&esp;&esp;他顿了顿，满室茶香缀满他周身，黑色大氅下笼罩着玉一样的肌肤，肌肤上诡异的纹路一闪而过，继而缓缓地拼成了一条游动的龙，黑龙衔着珠子盘在他身侧。

他眼中带着季千山熟悉的神色：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esp;&esp;仿佛是太过震惊，季千山瞳孔猛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捏住裤边，像一只紧张的小麻雀，不敢置信地问，师父，是你吗？

&esp;&esp;不过区区一千年而已，他笑着，你就不认识师父了吗？

&esp;&esp;季千山茫然地看着方晏初，好像刚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眼神渐渐聚焦他才感觉到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