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不像是关人的地方，它更像是一处椒房，等待着喜事在这里降临。

&esp;&esp;没有让他等待太久，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esp;&esp;廊上人影闪动，鱼贯地进入了殿中，北堂寒夜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到一群捧着托盘的宫人低着头走进了殿内。

&esp;&esp;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esp;&esp;他带着人一进来，见到窗边站着的修长身影，脸上顿时堆起了一个笑容：“尚书大人醒了？”

&esp;&esp;皇宫、尚书……

&esp;&esp;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再看那些宫人手中捧着的大红喜服，北堂寒夜心中浮现出了一丝明悟。

&esp;&esp;蜃龙截取的时光碎片都来自这片旧地。

&esp;&esp;这是六百年前——六百年前的轩辕皇朝。

&esp;&esp;坐在那张龙椅上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暴君，给这个人间皇朝带来了至暗时刻。

&esp;&esp;他性情乖张，残忍暴虐，喜爱酷刑，别说是后宫，就是朝堂上的大臣稍有不顺他的意，也会被他赐死。

&esp;&esp;——前一日还在一起上朝的同僚，

&esp;&esp;老太监手里的拂尘颤抖了一下。

&esp;&esp;那些捧着衣物发冠朝他走过来的宫人更是一下子全跪在了地上。

&esp;&esp;被陛下强掳进来、拘禁在这座偏殿中的尚书大人立在原地，一双深黑的眼睛波澜不兴地望着他们，朝中最厉害的画师也描绘不出来的完美面孔没有丝毫表情。

&esp;&esp;“尚书大人……”

老太监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颤声道，“陛下说了，要让您换上喜服，殿中这些人的命就牵系在您一人身上。”

&esp;&esp;北堂寒夜的目光在跪了一地的宫人身上扫过。

&esp;&esp;“他们家中都有老小，指望着他们在宫中这份差事，如果丢了性命——”

&esp;&esp;老太监了解白尚书的性情，君子端方，怜悯弱小，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术才能让他屈服，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esp;&esp;“干我何事？”

&esp;&esp;白衣剑尊的声音响起，老太监的面皮抖了一下，脸上神情化为错愕。

&esp;&esp;跪在地上的宫人听到这句话，本就抖得厉害的身体越发的颤抖起来，纷纷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铺着厚重地毯的地面上，不断地给面前的北堂寒夜磕头：

&esp;&esp;“求大人怜悯，求大人救奴婢一命！”

&esp;&esp;“奴婢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残废的兄长，奴婢不能死！

求大人怜悯！”

&esp;&esp;然而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声入耳，也不能使北堂寒夜一颗剑心稍动。

&esp;&esp;别说这些只是时光的残影，真正的宫人已经死在了六百年前，就算他们是真的活人，如果死在这里，也是命中该有此劫。

&esp;&esp;老太监见他抬起了眼，望进这双冰冷的、仿佛浸透了万年不化冰雪的黑眸，只感到与对上陛下那双眼睛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寒冷。

&esp;&esp;陛下性情阴晴不定，在他面前如履薄冰，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丢了性命，但是尚书大人今日醒来之后却是心如寒铁，仿佛有再多的人死在他面前也不会叫他眨一眨眼。

&esp;&esp;“大人……”

&esp;&esp;老太监感到自己的膝盖发软，几乎要在他的面前跪下，却见到站在傍晚霞光中、犹如一座美人雕像的白尚书开口道：“让陛下过来。”

&esp;&esp;虽然他身为臣子，却用这种语气要帝王亲至，十分的大逆不道，但是老太监的眼睛却亮了亮。

&esp;&esp;往日白尚书都是不愿见陛下，每次陛下来这里之后，他都要大病一场，今日竟主动要陛下过来？

&esp;&esp;北堂寒夜的声音古井无波，继续说道：“他既然要我穿上喜服，那就该自己过来。”

&esp;&esp;他垂下眼睛，目光在那殷红如血的喜服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