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夕，李迎珍教授从欧洲回来，照例检查安知水的作业。

李迎珍当了安知水的家庭教师多年，和学生的关系和感情都很好，当听说安知水找到了天才，自然是很愿意见一见的。

安知水算不得李迎珍的学生里天份最高的，但绝对也算优秀了，更何况她还是李迎珍教过的最有钱的学生，就因为这一层关系，李迎珍在中海音乐学院的许多职称，工作上的事情都很好解决，毕竟很多中海音乐学院举办的大型音乐会也是需要赞助商的，中海音乐学院没有办法向安东阳那个层次直接伸手，只能通过李迎珍联系。

李迎珍是晚上到安知水家的，李路由帮李半妆请了晚自习的假，一起来到安知水家的别墅。

李迎珍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短卷发，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很严肃，身材微微发福，但穿着十分得体，收敛了这个年纪女人过分丰满的小腹，突出了成熟的风韵。

“李教授，你好，劳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

李路由以家长的身份和李迎珍说话。

“李老师，我是李半妆。”

李半妆知道哥哥很重视，格外乖巧。

李迎珍点了点头，她已经听安知水说了李路由兄妹的情况，特别打量了李路由，她教了安知水这麽多年钢琴，很清楚安知水的个性，她这麽帮李路由，只怕小女孩是春心动了。

她得帮着看看，安知水的单纯她很清楚，一个小哥哥带着妹妹这样生活着，这样的男孩子很厉害，不过能够不离不弃地把妹妹照顾的很好，还操劳着妹妹的未来，这样的孩子就算有些心机，心地总不会太坏。

“要真的像知水说的那样，我得感谢你们抽出时间来见我了，这个年纪能够把《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弹的好的孩子我只见过一个，他刚刚在林肯音乐厅结束演奏会，光赞助费和广告费就是两百多万美金。”

李迎珍也听安知水说了，女孩子似乎对钢琴演奏不是很有兴趣，这对于李迎珍来说反而不是问题，这样的女孩子弹钢琴会很有个性，就想试试她弹钢琴的目的。

李路由算钱，两百多万美金啊，这个钢琴家不知道能拿到多少，但也绝不会是个小数，也许自己做一辈子家教都赚不到。

真没有志气啊，居然打算做一辈子家教，李路由又自惭形秽了一会。

“能拉好《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就能有这样的待遇？”

李半妆也很惊讶，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帮助哥哥实现他的理想了。

“那倒不是，不过要真的有知水说的那种程度，这样的待遇根本不算什麽，每年光拿钢琴的代言费就不止这个数，更不用说出专辑唱片和演奏会的钱了。”

李迎珍有些失望，这个女孩子太漂亮了，又格外注重金钱，这些问题单独在一起都不是问题，可是对于一个要成为钢琴家的女孩子身上，那就是很致命的东西了，太功利，太商业化的钢琴师未必不能成功，却不是李迎珍欣赏的，那样的钢琴家弹出来的东西缺少真正的灵魂。

更何况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旦成为出名的钢琴家，那就绝对是商业化演奏的最佳表演者了，能够吸引无数眼球，但这样一来，她的演奏也许会变得平平无奇，一味地炫技，很多早期灵气逼人的钢琴家，最后都沦落了。

“那我要好好弹，努力赚钱。”

李半妆就是让李迎珍彻底失望。

“你先弹弹吧。”

李迎珍随意地摆了摆手，她最失望的中国钢琴家就是朗朗了，一个靠钢琴改变生活的孩子，着意攀附上流社会，她觉得这样的人的成功，只是商业运作的成功，却不是中国钢琴家的成功。

自己努力改变生活没有错，可李迎珍这辈子就想教一个肆无忌惮地弹出自己风格，无视商业化需要的学生，安知水本来可以，但是安知水年纪越大，对钢琴的兴趣越来越成为兴趣了，而不是深深的爱好。

“加油。”

李路由看得出来李迎珍的兴致不高。

安知水不懂李迎珍想了这麽多，高高兴兴地跑去给李半妆翻谱，李迎珍心里边也没有真的完全相信这个完全没有条件学钢琴的女孩子能够弹好《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

李半妆坐在钢琴前，就散发出不一样的气质了，李迎珍猛地一醒神，这麽小的女孩子，怎麽能有这样一种气质？那是许多老钢琴家，一辈子和自己心爱的钢琴在一起，自热地流露出能够完全掌控钢琴的气质。

对于绝大多数年轻钢琴家来说，钢琴依然是一个需要自己琢磨和了解，去磨合的夥伴，只有那些真正浸淫了一辈子的老钢琴家，才会自然地把钢琴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彻底了解，和它融合在一起，能够完全掌控它。

李半妆流露的就是这样一种气质，坐在那里，并不需要调整什麽状态去适应接下来和钢琴的合作。

这种细微的东西，也只有她这样的专家才看的出来，也吓了她一跳，应该是错觉。

第一段曲子流淌出来时，李迎珍就被震撼了。

她和钢琴完全是一个整体！

钢琴在她的操作下为所欲为地演奏出任何一个精准的音符。

她高昂着头，闭着眼睛，没有什麽表情，仿佛和她弹奏的曲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底下她的手指却比跳跃的春泉更加激烈，几个高难度技巧流畅而自然地宣泄而过。

许多钢琴家都说《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弹奏比铲十吨煤还要更加耗费体力，这个女孩子却因为精准的指法，轻轻松松地弹奏着，可是那飞扬的手指尖触动着的却是澎湃激烈的热度，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弹完这首曲子之后，还能来一段《一根烟》，像《海上钢琴师》那位先生一样，在弹奏完之后把一根烟放在琴键上点燃！

李迎珍越站越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李迎珍的额头上都泯出了汗珠，太让人震撼了，她擦了擦额头，一把汗水，随手一甩，落在了琴键上。

缭绕的水汽蒸腾而上，汗水一瞬间就蒸发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