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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绝袖额前沁出一层薄汗。
越听,她的一颗心就吊得越高,想刨根问底,却又不敢再听。
“院首。”
在外人面前,皇帝犹是将四平八稳的气度端得妥当,可那逐渐皱起的眉头究竟没逃过甲师的眼。
“院首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甲师不愿让凌绝袖受这些个还没定论的担忧,于是收住声,将茶盅推到凌绝袖面前,示意她暂且开怀。
凌绝袖抬头望向甲师,虚攥着药方的手微微抖动,口型停留在半张嘴音节上,下撇的嘴角不知是否是由于紧张而抽搐。
她突然将右手猛袭上心口,继而揪紧了襟领。
咬牙切齿之声咯咯响彻静谧斗室,凌绝袖面上虚汗淙淙滴落身前。
“别过来,”
她无力地挡下甲师正欲施援的身形,“朕的汗有毒。”
急喘中吐字不清,阻挡的手势倒是坚定。
甲师迟疑撤后,手足无措地立于长榻旁。
一丝苦涩浮现在她眼角,心中却有几分庆幸。
待得疼痛停息,她苍白笑道:“朕虽尚未完全明白甲师所说,但既然沂儿已经活了,朕便不会再看着她去死。
茄玉是汐海献上的,甲师刚说他们可能会以此要挟朕,那好办,朕明日就启程回宫,一月之内汐海必灭,到时,朕把汐家老老少少连祖宗十八代尸骸都挖出来交到您手上,再差紫使供您调遣,您只管审就是了。”
甲师看凌绝袖虚弱的模样,不免忧心未解又添苦烦,但他面前这人的武断果敢,又是早有耳闻,无论这人究竟掏出怎样一副商量的口吻,只要决定下的事,便决不会变了,“甲僧愿随院首奔赴战事。”
“不必。”
凌绝袖自嘲地摇头,“朕一个皇帝既然无能政治,大抵……也就只能派这点用场了。
战时朝中一切事务朕都会交由皇后定夺,所以还请甲师留守仲都,替朕照顾好她。”
不如先命人回去传旨,杀了汐蓝桦再说。
毕竟把他的头颅挂在帅旗上可以大壮军心。
凌绝袖心里这么想着,但一转念,又怕还有用得到汐蓝桦的地方。
“顺便,朕的天牢中还押着汐海太子,您说,是杀,还是留?”
“未审之前,臣以为,还是留下为妥。”
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谨慎些为好。
---提着门把,轻轻推开铁樟木门,褐楠方几上摆着的油灯一下便被入室寒风吹得左右摇摆,凌绝袖一脚跨过门槛,冰凉双手刚贴上门扇边缘,就听榫卯叠叠吱呀叫唤,吓得她猛缩回手来。
老门老框,也不知道上些蜡,甲师真是够吝啬。
她心里一个劲儿责备别人,丝毫没想过甲师之节俭无奢,佛院之破旧难堪,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她把朝廷划拨各个寺庙的修缮款项都拿去招募人马,锻造军火。
不过门还是要关的,否则寒风吹一夜的后果,可比吵醒皇后的后果要严重得多——人类骨子里隐藏着的奴性让她很自然地将自己贬到比翎绮沂低一等的位置上,如此还不够,她的目标乃是当全天下最尽职尽责的奴才——故技重施,她扣住门内栓手,一步三挪,凝神侧耳,目露凶光地把门带上,仿佛这门要再敢叫唤一声,她便会挥掌劈烂它那般。
“我醒着的。”
凌绝袖突闻此言,呼吸少顿,手上不留神……唧唧——“停。”
翎绮沂打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趴在枕间望着门前人蓄势待发的背影。
跟门较劲到手背青筋都暴出来,估计世间除去凌绝袖,既难做法地去解龙袍那繁复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