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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躺上手术台前,那种难以忽视的巨大不安让我不自主想着,若两个世纪前的那项医学研究没有被中止废弃,若存在通过基因编码,无需考虑排异性,实现完美嵌合的人工腺体。
转变为Alpha的想法是否不再是惊世骇俗丶离经叛道,而是稀松平常,我也无需因移植腺体的排异性生出忧惧的情感,更不需赌上性命。
」
那个男人意料之外的自残行为只是加速了这一构想的实现,当卫瓷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丶失去全部作用丶理应被她丢弃的同时,在艾妲眼中,腺体残缺的他亦能被榨取价值。
露西拉心绪复杂,她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她们是利益相同丶共享弑君弑兄秘密的姐妹兼盟友,当不能宣之于众的阴暗秘密分享得越多,这种关系便扭曲地丶奇异地丶越发牢固。
纵使心底还有微妙的违和感,隐约的担忧,对于这一研究日后造成影响的无法预知带来的抗拒,但露西拉望着艾妲的后颈,恍惚望见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艾妲平静地再度撕裂丶展示给她,使她无法再开口,对此事提出异议。
露西拉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送进去的死刑犯,那些莱珀矿业董事会成员丶军队高官都是Alpha,还缺少性别为Omega的实验受体,只有卫瓷元帅一个是不够的,更何况他也不是普通Omega。
」
艾妲没有任何犹疑,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江白。
」
那个因买凶奸杀了怀孕继妹丶逃狱后又杀死继妹丈夫的死刑犯,也是那个在贝尔芬格堡怀了孕丶被元帅救下后送入首都星第一军区医院待产的Omega。
-
首都星第一军区医院。
人工日光漫进十九层的一间单人病房,描画出一个长发男人的背影轮廓,他正坐在病床上,床边散落着被拆散得乱七八糟的拘束带。
男人的肩背生得宽阔,身形却瘦削,在一头披散下来的墨黑长发之间,若隐若现的肩胛骨突出得像要刺出病号服。
卫瓷抚摸过手腕上被拘束带勒出的红痕,被绑缚久了,有些微的麻痹感,手腕抬起放下都不太灵便,那一圈勒痕触碰还会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沿着手腕青色的血管向上,到小臂处,布满了细密的针孔,配着苍白的肤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卫瓷沉默着,整理好因挣脱拘束带而翻起的袖管,重新盖住了那些针孔,他下了床,脚落在地面上,因虚浮无力,险些栽倒在地。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强行忽视浑身发烫的不适感,一步一步丶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病房门前。
角落里的护理型机械体永久地陷入了休眠模式,这种型号半旧不新的机械体,即使元帅已经从军校毕业逾十年,那些机械课程上教授的知识仍足以拆解这种呆笨的机器人。
在卫瓷动手时,他不禁对自己手法的流畅与行动的迅捷感到讶异,自他成为Omega后,他的大脑思考时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迟缓转动,对被囚禁的现状无动于衷,只因为艾妲的一句话语,一步未踏出过弦乐宫,若不是当时的执政官大人下达敕令,他会麻木地一直呆在囚笼里,与那些被豢养的伶人无疑。
而失去Omega腺体,再不受标记丶信息素影响后,他又能够如常地思考丶处理问题丶解决问题。
无端出现丶禁锢手脚的拘束带,每天凌晨准点出现抽八管血的机械护士,标有编号的腕带,甚至电子眼监控……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场景的诡异,他被困在了单间病房里,明明腺体已经被摘除,比起术后,却更像是处于术前。
艾妲从未出现过,卫瓷无从知晓这其中是否有她的授意,在日复一日的焦躁中,他一直试图挣脱拘束带,被电击了上百次。
直到今日此刻。
电子眼监控不知何故撤离,走廊上似乎隐隐传来喧闹声,卫瓷没有错过时机,就如他在加冕大典前夜用银叉刺破腺体一样果决,他忍受着电击的疼痛,不顾双手被勒得肿胀充血,在几乎要脱臼的情况下,强行扯散了拘束带。
卫瓷的手还胀痛着,他站在病房门后,微微俯下身子,这间单人病房的房门上方安装着单向玻璃,只能由外向里窥视,不像是医生与病患,更像是观察者与被监控者的关系。
但若是上过首都星军校特殊课程的优等生,便知道只要用相关配件改变一点反射比,从内部也能窥见一角外面的场景。
卫瓷将刚刚从护理型机械体上拆解下来的一小枚元件贴于玻璃上,摆弄了几下,身体贴近了些,凝神看去。
出乎意料地,走廊上空无一人,连来回巡视的机械体与隐匿的浮空电子眼都未瞧见。
卫瓷犹疑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门,走廊尽头的摺叠窗并非像病房里的窗户一样被完全封死,能够正常开启。
他跨出一步,那条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处,有一道突兀的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正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
那人奔跑的速度很快,且近乎于无声,迅速拉近了距离,那是个蓬头垢面丶形容狼狈的男孩,骨瘦如柴的身体挂不住过大的病号服,露出一侧的肩颈及小半个干瘪胸膛,显得尤为可怜。
他直直地望向了卫瓷,在认出那一双灰蓝色眼珠的同时,元帅反映了过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