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棋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他来自一个人权完善且婚恋自由的环境、一个聚少离多但是仍然充满温情的家庭，他拥有足够的安全感和自我认同，因而，当这场晚宴花团锦簇的面纱被揭开，露出其下赤裸裸的算计时，他感受到了格外强烈的讽刺。

沈观棋抬头直视谢汝林的眼睛，语气平静：“议长先生，十分抱歉，我恐怕无意于此。”

谢汝林诧异而惊奇地意识到沈观棋在生气。

从今天在宴会上露面起，沈观棋一直表现地冷静又得体，甚至温和到让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他隐藏起来的骄傲。

然而现在，那双漂亮眼睛中闪烁的不再是柔和的笑意，而是近乎愤怒的火花，非常明显，他根本不在乎面前的男人是议长、他的阔佬父亲还是什么别的大人物，这些世俗的地位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不过这样才对，谢汝林想，这些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都一个样，谢汝林几乎要因此而微笑了。

他举起手，做出示弱的姿态：“无意冒犯，只是不想我从前就喜欢的孩子被蒙在鼓里罢了。”

他在等，等待沈观棋的态度软化下来，然后再实施下一步行动。

这种同理心过剩的孩子永远也学不会无视别人的歉意。

但一道戏谑的声音几乎在他耳边响起：“议长辛辛苦苦把我们聚在一起，却只让秘书敷衍应付，是不是有点不知所谓了？”

顶级Alpha浅淡却不容忽视的信息素明晃晃地侵占了谢汝林的个人空间，他下意识地回以肘击，却被人轻易地卸力反剪在身后。

沈观棋看着突然从观赏灌木另一端拐出来，又不由分说三两下按住了议长先生的佘雍，陷入了没跟上事态发展的思索中。

谢汝林的应激反应褪去，也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是谁，顿时头疼地叹了口气。

佘雍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野蛮、狡猾、睚眦必报，像只养尊处优的野兽，只要他不开心就要无视一切上流社会的潜规则横冲直撞，让再优秀的话术都对他无可奈何。

他无奈地动了动像是被老虎钳拧住的手腕：“佘董，您打招呼的方式总是很特别。”

佘雍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仍然肆无忌惮地无视着Alpha之间的礼貌社交距离，更别说还钳制着对方的胳膊，他声音愉快，答非所问：“今天天气真好。”

沈观棋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被逗笑。

谢汝林再次叹气：“是的，看起来明天不会下雨……您能放开我了吗？”

佘雍语气中带着做作的惊讶：“抱歉，本能反应。”

谢汝林还能说什么呢，佘雍今天如果拒绝签下那份声明，他这一整个月的努力就要全部付之东流。

因而他整了整衣袖，云淡风轻道：“没关系。”

佘雍看向沈观棋。

他今天很耀眼，穿着昂贵又合身的礼服，为取悦Alpha设计的衣服削弱了他独立自信的气质，让他显得漂亮又无害，像是个矜贵高傲的小王子。

佘雍本想等舞会过半再去找他，那时候人们差不多已经喝了个半醉，本就不多的脑细胞再受到酒精的荼毒，不会注意到佘雍怎么又找上了他刚离婚的前夫。

他会把他带出无聊的宴会厅，给他讲讲这座古堡里发生的趣事，然后再把今天才定制好的小礼物送给他。

他多半会得到一个感谢，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得到一份精心准备的回礼。

那个丝绒礼盒还在他的口袋里彰显着存在感，但是现在佘雍已经完全顾不上它或者什么原定计划了。

他早该想到谢汝林这个守寡守疯了的老东西会对沈观棋感兴趣，是最近的放松削弱了他的判断力。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在二楼露台看到花园里并肩行走的两人时，他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