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染红半个天空，带着暗色的光模糊了短短的距离。

小小的巷口像是一道门，他们站在两端沉默对望，一瞬又像是永恒。

黄昏逐渐褪色，巷子内陷入更深的黑暗，子车璇站在昏暗的门内，突然奔跑着迈过了这道门，奔向残留着黄昏光晕的门外，又或者是主动沉入来得稍晚些、却更深的暗色中。

子车璇没有减速，直接撞了上去，巨大的冲击力下顾闻渊屹然不动，像是被一个毛绒玩具轻轻撞了下。

子车璇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埋在顾闻渊的胸口，长睫颤动，温热的泪浸湿他的衣衫，像是要诉尽所有的委屈，一遍遍呢喃着眼前人的名字。

“顾闻渊，顾闻渊……”

顾闻渊低头看她，和几天前相比，向导瘦了一大圈，巴掌大的脸上是病弱的苍白，灵动的桃花眼失去了神采，像是布满折痕、碾出汁液、彻底凋零的花瓣，不合身的长裙上沾满着血迹和泥土。

向导的身子止不住地抖，一开始是小幅度的抖，然后越来越剧烈，子车璇咬着唇，毫无血色的唇被咬出了艳色，更加可怜了。

顾闻渊抬手想阻止。

“别、别杀我……顾闻渊……”

子车璇死死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仰头祈求道：“抱抱我，顾闻渊……抱抱我……”

顾闻渊沉默，可只有一秒钟。

他缓缓搂住了向导的腰肢，很细也很软，脆弱得像是琉璃，恍惚多加一分力气就能折断。

子车璇闭着眼，止不住流泪，这些天她是真的委屈，见到顾闻渊……她也是真的想哭泣抱怨，这是她的命定哨兵啊。

所以顾闻渊心中也有着这样的想法吧？

所幸她赌对了。

子车璇忘却这些，全身心沉入情绪中，对着最亲近的人，这些天积累的情绪瞬间爆发，柳皓文威胁她时的孤立无援，第一次杀人的无措，顾闻渊随时动手的恐惧……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混乱，向导情绪过载的前兆。

“抱抱我，顾闻渊，抱抱我……”

子车璇不断重复着，试图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顾闻渊已经抱紧了向导，但是还不够，在子车璇又一次险些喘不上气时，顾闻渊松开了手中的剑。

长剑坠地，清脆的声响中，刺客放弃了利刃，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向导。

透着凉意的怀抱，恍若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冰冷清冽，却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潜意识发出安全的信号，子车璇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逐渐平稳。

等子车璇恢复了正常，顾闻渊问道：“柳皓文对你做了什么？”

子车璇摇头，“都过去了，我不想提了，顾闻渊，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顾闻渊不愿意，向导无论处在哪里都会享受最好的待遇，虽然面前的向导娇气又喜欢依赖人，脾气还大，但这不是哨兵亏待向导的借口。

“带我去找他。”

子车璇拼命拒绝，她哭得鼻尖通红，软软地、带着恳求地看着他，“已经一笔勾销了，我不想再见到柳皓文，我不在意了，求求你，带我走吧。”

绝不能让顾闻渊看到那座院落中的场景。

顾闻渊捏着子车璇的下颚，子车璇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顾闻渊一顿，指尖顺着下颚滑到纤细的脖颈，一手就能覆盖……一个不仔细就能杀了她，顾闻渊沉默着继续下移，然后被握住了手。

子车璇带着哭腔道：“顾闻渊，别在这里，不能……你不能在这里要、要了我……”

她发着抖，又羞又怕。

顾闻渊这才发现再向下就是暧昧处了，他收回了手，无奈按住了子车璇的后颈，像是在捏一只猫，让子车璇仰头看着自己，“你要原谅他吗？”

子车璇毫不犹豫地点头。

顾闻渊道：“宽宏大度。”

一般无二的语气，平淡中透着凉意，子车璇莫名听出了嘲讽，可看着顾闻渊那张没有一点波动的脸……嗯，肯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