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自然不知道，陈七夜早就堪破了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不说，另一个也就不提，这是一份默契，一份好心的默契。

影子怕，怕说出来之后，陈七夜觉得对方受到了欺骗，倒不是害怕不帮自己除蛊，事实上，影子第一次之后回去，心里思来想去，最后确定陈七夜没有骗自己，说的是真话，他的确是姐姐的救命恩人，姐妹俩的恩人后，她就不怕了。

莫说不除蛊，即便对方杀了自己，她也只有接受。

在监察院那种人心复杂的环境生存，尤其还被几位太上长老控制，真当眼前这女孩凭的是妥协，胆小，怕事才活下来的？

错了！

这个女孩心思深沉得很，深沉到就连几位太上长老都没发现，倒也不是他们太笨，而是自囚于监察院大殿，让这几位分明能够掌控监察院的老家伙，心中烦躁苦闷不已，对于眼前这蝼蚁般的女孩，全然没有多想罢了。

不然的话，这点小伎俩，岂能瞒过他们几头老狐狸？

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这一切，陈七夜都有猜到，哪怕事先没有猜到，事后在心中推演，也算到了这件事，活了几百年的他，人心诡谲，真当是什么都猜不到？

那也是一个笑话。

所以，许多看似不是笑话的事，真的只是个笑话。

至于影子刚才欲言又止，以及先前有口难开，陈七夜明白，这是一件事。

如今，这些事都不重要了。

“罗兰，当初我与你说过，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全然不会涉及到其他，可事实上，我还是占得便宜更大，那一株菩提古树带给我的裨益，远远无法形容。”

“虽说合作这种事，本就是在赌，一个赌大，一个赌命，你我都算是求仁得仁，可我陈七夜啊，始终不愿亏欠别人，今日救了你的妹妹，算是将当初那份因果还上，将来再见，你我真的就不再相欠了。”

“当然，取她精血，种入神识，这件事你苛责不了我，还是那句话，人心诡谲，不得不防，我如今并非孑然一身，就算不为自己，也应当为了我身边至亲，这种事，无可厚非，所以再说一句，你我真的就不再相欠了。”

这番话，好似蚊声，呢喃微弱，却在虚空之中缓缓汇聚成了一条条金色丝线，摇曳蹁跹，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一道早已失去肉身的女子，魂魄飘摆凄惨，好似那狂风骤雨的破落茅草屋，只需那风雨稍大一些，就能够将屋子尽数毁去，偏偏又不知何原因，始终承受风吹雨打，就是不肯倒下。

适时，一根根金色丝线，好似引魂灯，来到女子面前，化作一件衣裳，将她残破不堪的虚弱魂魄，缓缓裹挟，替这位在风雨之中，给予了些许温暖。

已是魂魄的女子，默然流泪，躬身作揖。

“陈先生，不欠了，真的不欠了！”

“多谢陈先生宽宏大量，原谅我当初的私心与算计，事实上，那一桩合作，我赢面更大，报了杀父之仇，又得以您出手救了妹妹，因果不再。”

女子说完这句话，嘴角泛起一抹笑容，那笑容太美，凄美的美。

“我啊，解脱了，该走了！”

说完这话，金色丝线好似一把把杀人刀，将女子本就不堪的魂魄，一点一点瓦解，对于神魂来说，无异于凌迟分尸，可女子脸上依旧带着笑。

神魂散尽，魂魄泯然。

死不瞑目的女子，终于瞑目。

……

尘归尘，土归土。

罗兰之事，陈七夜不愿多提。

也幸亏先前影子没有提及，否则的话，他又如何好说，对方早已身死？

这件事也是陈七夜昨天才得知，是对方亲自找到他。

对于当初的这一桩旧事，陈七夜不再多说，人死不能复生，陈七夜这么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