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弆昔站在原地没有前进或后退,只看着眼前女子,目光深邃,眸底波云诡谲,蕴藏了涌动的情绪,让人无法一眼看清,“你将我带到此处,不是默许我的跟随,而是为了这个,对吗?”
薳卿缕不置可否。
弆昔朝她走近,不顾一旁黛幽的惊呼,直接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抱紧了。
“青儿,即便你从始至终从未对我讲过一句真话,我也不在乎。
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都是真心。”
薳卿缕在他怀里轻轻挣动,换来的是对方更加用力的拥抱,她想问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不想见,不去就是了,有什么关系。”
弆昔的身体绷得很紧,让她的话语不自觉便带了两分安抚,“我带你去膳房用膳,这里的厨子可比你的手艺好多了。”
下一刻却被松开了,弆昔低下头来,就在薳卿缕以为这个人要不顾时间场合以近乎忤逆的动作吻自己时,他只是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蜻蜓点水,旋即退开。
“娘子的吩咐,怎敢不从,即使刀山火海,锥心蚀骨,又有何惧,我甘之如饴。”
薳卿缕伸手想抓住他,告诉他不必这样,也没必要说这些话,可是对方已经转身往黛幽手指的方向离开,漆黑模糊的背影,如同夜风中一棵孤寂的树。
薳卿缕觉得这次是真让他生气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发觉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岿黎此来定然是秘密出行,从他并不去永靖关就可看出。
弆昔推开那座巨大屋宇的门扇,恰好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居然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出现,但是又的确出现了的季珝。
季珝面色沉静冷漠,一丝笑意也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弆昔,径直走出去,与弆昔擦肩而过,仿佛对方是透明空气。
弆昔心下苦笑,他究竟被包裹在多少谎言里?
积石山上比永靖关更加阴冷,屋子里笼了两个火盆,弆昔在外行走多时,早已习惯了烈烈寒风,乍一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由觉得这间屋子格外的闷。
因为是白天,屋里点的灯盏不多,岿黎依旧笼罩在巨大的黑暗之中,弆昔站在门口往内的十步之处,再不往前多走半分。
两人遥遥相望,如同认识了很久又分离了很久在此刻久别重逢的挚友,又好像两个从不相识的人,今日第一次见面。
在弆昔眼中,他这个大哥的确变了很多,他毅然离开时尚未及弱冠,大哥正是意气风发满怀雄心壮志的时候,没想到短短几年,已经到了他快要认不出来的地步。
弆昔并不通医术,但他从一个习武之人的角度来看,眼下岿黎的状况,代表他已经油尽灯枯,时日不多。
岿黎靠在大床上,身下垫了好几个大大的软枕,他整个人半坐半躺地倒在那些枕头中间,气息虚浮的苦笑,“如今你竟连靠近些,让朕这个做大哥的看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你不是我大哥。”
弆昔回答他的音调无甚起伏,也不参杂任何情感。
听信奸臣所言,毒杀他的母妃,残害他的好友,褫夺他的权力和地位,让原本应该凯旋而归的数万将士活活战死沙场,亡灵怨气至今未肯平歇,时时钻进他的梦境中来,想要让这个曾经最值得他们信赖的将领给一个回答。
如果他最信任的人,他愿意效忠一生的君主做了这一切,他还能云淡风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叫他一声大哥,那自己和那些为了权利和地位,抛弃一切不择手段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弆昔觉得自己还没有铁石心肠到那个地步,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痛,他会恨。
“朕知道你不会原谅朕,也从未奢求过得到你的原谅,这一切都是朕咎由自取。
只是设计让你回来的是朕,这半年来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也都是朕的主意,你莫要怪卿儿。”
弆昔的眉头越皱越紧,岿黎口中那个亲昵熟悉的称呼让他不悦至极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青儿又有什么关系?”